峡谷裂缝内部比想象中要深，而且岔路众多，如同天然迷宫。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线天投下些许微光。皮卡爆胎后行驶异常艰难，底盘不断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那名神秘的狙击手很快跟了上来，他没有靠近车辆，而是始终保持着一个警惕的距离，用手势示意罗星跟着他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固的石头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显示出极强的野外行进和隐蔽技巧。那身破烂的伪装和涂满油彩的脸，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其年龄和样貌，只有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的眼睛，偶尔扫过车辆，带着审视和警惕。
罗星一边艰难地操控着车辆，一边通过后视镜紧紧盯着那个身影。是敌是友，难以判断。但对方刚才那精准的两枪，以及此刻表现出的专业素养，都让罗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手枪柄。
在裂缝中穿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死胡同。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还有一个不起眼的、被石块半掩着的洞口，似乎是某种野兽废弃的巢穴，或者…一个精心伪装的入口？
那名狙击手停在洞口，再次打出手势：【下车。跟我进来。车留在这里，掩盖起来。】
罗星和白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警惕。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外面很可能还有创生公司的追兵。
罗星熄了火，和白露一起下了车。两人按照对方的要求，用找到的枯枝和碎石，简单掩盖了皮卡留下的痕迹。
狙击手则在一旁警惕地警戒着，直到他们做完，才率先弯腰钻进了那个低矮的洞口。
罗星示意白露跟上，自己断后。他深吸一口气，也弯腰钻了进去。
洞口后面是一条向下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狭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走了不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大概只有十几平米的地下隐蔽所！墙壁是粗糙的岩石，角落里放着两个破烂的睡袋、一个熄灭的篝火堆、一些空罐头盒，还有一个用弹药箱改装的储物箱。空气流通却不好，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一种…淡淡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角落的岩壁上，钉着一张巨大的、手工绘制的区域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箭头和潦草的笔记。旁边还挂着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军用匕首，和几个自制的小玩意儿。
这里显然是他的一个临时据点。
狙击手进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洞口附近的几个不易察觉的预警装置（几根细线连着空罐头），确认安全后，才稍微放松下来。他走到角落，拿起一个水壶，狠狠灌了几口水，然后看向罗星和白露，目光依旧带着审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公司’的猎犬追？”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话，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他说的“公司”，显然指的是创生科技。
罗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狙击手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但脸上的油彩让这个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你可以叫我‘灰鼠’。”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被圈出来的、标着“Genetech Sector 7”的区域（正是刚才那个被摧毁的前哨基地），“至于为什么救你们…很简单，敌人的敌人，也许能暂时不是敌人。而且，你们看起来不像‘公司’的人，也不像那些只知道抢劫和杀戮的鬣狗。”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罗星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和那双冷静的眼睛，“你受过训练。军人？”
“退伍了。”罗星言简意赅，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在这个末世，暴露太多底细是危险的。
“灰鼠”似乎也不在意，点了点头。“那些穿灰衣服的，是‘公司’的私人武装，‘清道夫’小队，负责干脏活，清理不听话的‘实验品’和知情人。”他的语气带着刻骨的仇恨，“第七前哨…他们还是下手了。”
“实验品？”白露捕捉到这个词，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把活人当做实验品？”
“灰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这场灾难是怎么来的？‘创生科技’…他们以为自己能扮演上帝，结果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现在，他们不是在弥补，而是在试图掩盖和…回收。”他指了指地图上几个被红叉划掉的地点，“这几个小型幸存者据点，最近几个月都被‘清道夫’抹掉了。第七前哨是最大的一个，也没撑住。”
信息令人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罗星盯着他。
“灰鼠”沉默了一下，从弹药箱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我以前…为‘公司’的一个外围安保承包商工作。灾难爆发时，正好在外勤。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就被列入了‘清理名单’。”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晦暗，“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给他们找点麻烦。”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几枚造型独特的弹壳，“那些‘猎犬’的装备很好，有防弹装甲。普通子弹效果差。得用这个——”他拿起一枚弹壳，“手工改造的穿甲弹头，或者打他们的关节、观察镜缝隙。”
罗星注意到，他的狙击步枪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工具和材料，似乎他一直在自己改造弹药。
这是一个被追猎的、对创生科技充满仇恨、并拥有极强生存和战斗技能的老兵。
暂时，目标似乎一致。
“我们要去西方。”罗星开口道，“远离人群的地方。”
“西方？”“灰鼠”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手指划过一片广阔的、标记着“重度污染”和“未知风险”的区域，“那边可不太平。旧时代的烂摊子，加上‘公司’偷偷倾倒的‘实验废料’，弄出了很多鬼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而且…”
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最西边的边缘，那里画着一个奇怪的、像是古老遗迹的符号，旁边用红笔写着巨大的“危险”字样。
“据说那边有一个很古老的、甚至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深埋在地下。‘公司’似乎对那里也很感兴趣，派过好几支勘探队，都没回来。”他抬起头，看着罗星，“你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比‘公司’的猎犬更危险。”
古老的遗迹？不是这个时代？创生科技感兴趣？
罗星和白露的心中都是一动。这会不会和“普罗米修斯”项目有关？和那“歌声”的源头有关？
“我们必须去。”罗星的语气没有任何动摇。
“灰鼠”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有意思。好吧，反正老子也被那些猎犬追得烦了。他们的巡逻路线和规律，我大概摸清了一点。”
他走到储物箱旁，从里面拿出两盒手工改造的穿甲弹，扔给罗星。“拿着。也许用得上。”
然后又拿出一个小巧的、像是自制信号发射器的东西。“这个也拿着。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又恰好在我信号范围内，按下它。我如果能看到，也许…会考虑过去看看。”他的承诺保留余地。
“作为交换，”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告诉我你们知道的、关于‘公司’的一切，特别是…你们怎么惹上他们的？我看你们不像第七前哨的人。”
罗星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白露。最终，他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信息——关于那个金属盒子，关于上面“普罗米修斯”和“创生科技”的标记，关于他们被追杀可能与此有关。但隐去了地下晶洞和能量水母的具体细节。
“普罗米修斯…”“灰鼠”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我好像…在公司的加密通讯里听到过这个词…似乎是个最高优先级的项目…”他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
短暂的交流结束了。双方都获得了一些信息，也都保留了各自的秘密。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到天黑。”“灰鼠”指了指角落，“晚上行动更安全。我会在外面警戒。”
说完，他再次拿起狙击步枪，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隐蔽所，消失在通道口。
狭窄的隐蔽所里，只剩下罗星和白露，以及一堆燃烧的疑问和暂时获得的、喘息的机会。
西方之路，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吸引着他们去揭开最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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