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隐蔽所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只有“灰鼠”离开时带起的微风拂过面庞。罗星和白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与未散的惊悸。
“先处理伤口。”白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打破了沉默。她拿出所剩不多的医疗用品,示意罗星坐下。
罗星没有反对。左臂的伤口在之前的追逐和战斗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与沙土、汗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灼伤的地方也红肿不堪。他咬紧牙关,任由白露用清水冲洗伤口,冰冷的液体刺激着伤处,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白露的动作很轻,但依旧能感觉到罗星肌肉瞬间的紧绷。她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鼻子一酸,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个男人,像一座沉默的山,承受了太多。
“那个‘灰鼠’…能相信吗?”她一边小心地涂抹着最后一点消炎药粉,一边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罗星的目光扫过这个简陋的据点,落在墙上那张详细得过分的地图和那些手工改造的弹药上。“暂时,目标一致。”他的声音沙哑,“他对‘公司’的恨意不似作假。但我们不能完全依赖他。”
处理完伤口,两人分食了最后一点压缩干粮,就着冷水艰难咽下。饥饿感如同幽灵,始终缠绕不去。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透过裂缝口偶尔投下的光线变化,可以判断外面已是黄昏。
终于,通道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灰鼠”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身上带着戈壁夜晚的寒气。
“天黑了。‘猎犬’的夜间巡逻队刚过去一支,现在是空档。”他言简意赅,“你们的车胎坏了,开不远。前面三十里,有个废弃的矿场小镇,也许能找到替换的轮胎和补给。但那里也不安全,听说有‘公司’丢弃的失败‘实验品’在游荡。”
他顿了顿,看向罗星:“怎么走?绕路更远,但安全点。直穿小镇,快,但风险大。”
罗星几乎没有犹豫。“穿过去。”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创生公司的搜索网可能正在收紧。而且,他对所谓的“失败实验品”心存警惕,但也需要了解更多信息。
“灰鼠”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点了点头:“跟我保持五百米距离。遇到情况,听我信号。如果听到连续三声急促的夜枭叫声,立刻找地方隐蔽,绝对不要出声!”
他递给罗星一个老旧但还能用的望远镜,又补充了一句:“小镇东头有个半塌的修理厂,碰碰运气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灰鼠”再次率先融入夜色。
罗星和白露检查了一下武器和所剩无几的物资,深吸一口气,也跟了出去。
夜间的戈壁,温度骤降,寒风刺骨。月光被薄云遮挡,能见度很低,只有满天星斗洒下微弱的光芒。这对于潜行既是掩护,也是障碍。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灰鼠”若隐若现的身影后方,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脚下的砂石和枯草每一次摩擦,都显得异常清晰。
大约行进了两个小时,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低矮、破败的建筑轮廓。那就是废弃的矿场小镇。死寂,没有任何灯火,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灰鼠”的身影在一个沙丘后停下,对着后面打了个“停止,观察”的手势。
罗星举起望远镜。小镇入口处,铁丝网早已破损倾倒,几辆锈蚀报废的矿车横七竖八地堵在路上。一些建筑的窗户黑洞洞的,如同骷髅的眼窝。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卷起沙尘和废纸,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暂时,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
“灰鼠”打了个“跟进,保持警惕”的手势,率先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沙丘,借助建筑物的阴影,向小镇内部摸去。
罗星和白露紧随其后,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尘土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腻气味。
小镇内部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许多房屋已经坍塌,街道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生活物品和采矿工具,覆盖着厚厚的沙土。
按照“灰鼠”指示的方向,他们朝着小镇东头移动。一路上,除了风声,依旧死寂。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原本可能是小镇广场的地方时,罗星猛地停下了脚步,拉住了白露。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一处看似普通的沙地。那里的沙土…有被轻微翻动过的痕迹,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极其缓慢地蠕动?
几乎在同时,前方阴影里传来“灰鼠”极其轻微、却带着急促警告意味的夜枭叫声!一连三声!
有情况!
罗星立刻拉着白露,闪电般扑向旁边一栋半塌的房屋废墟,躲在一堵断墙后面,屏住了呼吸。
白露紧张得浑身僵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几秒钟后,那种腐败的甜腻气味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紧接着,他们刚才经过的那片沙地,猛地向上拱起!一个…或者说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从沙土里钻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动物!那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暗红色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肉质触须!触须表面布满了粘液和沙粒,中间包裹着一些难以分辨的、像是动物或人类残肢的东西!它没有明显的头部或五官,只是在顶端裂开几个孔洞,不断开合,发出一种极其轻微的、像是湿漉漉的吸吮声!
这东西…像是把各种生物组织强行融合在一起的失败实验品!
它似乎被他们的气味吸引,那团恶心的肉质触须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缓缓地、一拱一拱地蠕动过来!速度不快,但那种视觉和嗅觉上的冲击,足以让人疯狂!
白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罗星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右手缓缓握紧了开山刀的刀柄。这东西看起来恶心,但移动缓慢,或许可以…
就在他准备暴起攻击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一枚手工改造的、带着倒刺的钢弩箭,精准地命中了那团肉质触须的核心!
噗嗤!
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溅射出来!
“吱——!!!”
那团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惨嚎,猛地剧烈抽搐起来,所有触须疯狂舞动!
但它并没有死去,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它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更多的触须从沙土下伸出,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灰鼠”藏身的位置涌去!
机会!
罗星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对白露低吼一声:“待着别动!”
同时,他整个人如同猎豹般从断墙后猛扑而出,目标不是那团恶心的主体,而是它侧面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那看起来像是个旧仓库!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瞬间冲到了仓库那扇锈蚀的铁门前,开山刀猛地插入门缝,用力一撬!
嘎吱——!
铁门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
而就在这时,那团被“灰鼠”吸引了注意力的肉质触须,似乎也察觉到了罗星的动静,一部分触须立刻转向,如同红色的毒蛇般,朝着他激射而来!
腥风扑面!
罗星根本来不及完全打开门!他猛地向旁边一扑,就地几个翻滚!
啪啪啪!
几条致命的触须狠狠抽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在地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腐蚀性的粘液痕迹!
更多的触须紧随而至!
“灰鼠”所在的方位也传来了急促的枪声!显然他也被更多的触须缠住了!
罗星陷入险境!前后左右都是疯狂舞动的、致命的触须!眼看就要被彻底包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突然从小镇的另一端传来!地面猛地一震!
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创生公司那种特有的能量武器的射击声!
还有人的怒吼和惨叫!
是“清道夫”小队!他们竟然也在这个夜里进入了小镇,而且不知为何,和什么东西交上了火!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瞬间吸引了那团肉质触须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它所有的触须都猛地一滞,然后齐刷刷地转向了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表现出一种极强的…攻击欲望?或者说…被某种东西吸引?
趁着这宝贵的、不足两秒钟的间隙!
罗星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躲闪,而是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右臂,开山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狠狠劈向最近的两根触须!
嗤啦!
触须应声而断!墨绿色的粘液喷溅!
同时,他左脚猛地踹在仓库铁门上!
砰!
本就锈蚀严重的门轴发出一声呻吟,大门被踹开更大的缝隙!
罗星毫不犹豫,侧身闪电般钻了进去!然后反手猛地将铁门拉上,用刀柄别住了门闩!
几乎在门闩别上的同一时间!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那团被激怒的肉质触须疯狂地撞击着铁门!整个仓库都在摇晃!
罗星背靠着铁门,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
好险…
暂时安全了。
但仓库外,那团恶心的东西还在疯狂撞击。更远处,创生公司武装人员与其他未知存在的交火声越来越激烈,甚至还能听到某种大型生物愤怒的咆哮声和建筑坍塌的巨响!
这个小镇,根本就是一个被各种恐怖存在占据的死亡陷阱!
“灰鼠”怎么样了?白露还安全吗?
罗星的心沉了下去。必须尽快找到轮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转过身,借助从破窗透入的微弱月光,打量这个仓库。
里面堆满了废弃的矿用机械零件和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很快,就在仓库最里面,看到了几个被帆布盖着的、轮胎形状的轮廓!
希望就在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迈步,避开地上的杂物,向那些轮胎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帆布的瞬间——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机括转动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
罗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的右脚,正好踩在了一块略微凹陷的地板上。而那块地板的边缘,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绷紧的金属细线,悄然断裂。
触发式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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