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闷的轰鸣声在凌晨时分达到了顶峰,如同千百头巨兽在地底咆哮。杨帆和衣而卧,几乎在异响传来的瞬间就翻身坐起。他刚冲出窝棚,就听见河谷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紧接着是洪水奔腾的狂啸!
“河开了!是冰凌洪峰!”老柴头的嘶喊声划破了营地的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人们抓起工具,跟着杨帆发疯似的冲向高处那个刚刚转移了粮食的獾子洞。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冰窟。
借着微弱的晨光,只见青龙河已不复昨日冰封的宁静。上游解冻的巨大冰块相互挤压、撞击,形成了一道移动的、数米高的惨白冰坝,裹挟着浑浊的河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下游。河水水位正肉眼可见地急速上涨,浑浊的冰水已经倒灌进獾子洞下方的斜坡,正疯狂地涌向洞口!
“粮食!快抢粮食!”杨帆的声音嘶哑,第一个冲向洞口。冰冷的河水夹杂着碎冰碴,瞬间淹没了他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
洞口狭窄,里面堆放的粮袋被水浸泡,变得异常沉重。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迟缓。
“组成人链!快!”杨帆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回头大吼。
铁柱、二虎、王铁锤……一个接一个的队员毫不犹豫地跳进冰水,在洞口与高处安全地带之间,迅速结成了一条传递生命物资的人链。粮袋从洞内被拖出,经过一双双冻得通红僵硬的手,艰难地向高处传递。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身体,碎冰像钝刀子一样刮擦着皮肤。每个人的牙齿都在打颤,脸色青紫,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突然,一股更强的水流裹挟着巨大的冰块冲来,猛地撞击在獾子洞侧翼一个原本不起眼的缝隙上,瞬间将缝隙冲成一个巨大的缺口,洪水疯狂倒灌!
“堵住它!”老柴头见状,想也没想,抱起旁边一床用来垫粮袋的、浸了水的厚重棉被,踉跄着就扑向那个缺口,想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和棉被挡住洪水。
“老柴叔!回来!”杨帆目眦欲裂。
话音未落,一股更猛烈的洪流冲来,老柴头连人带被子瞬间被卷了出去,消失在浑浊翻滚的冰水中!
“老柴头!”铁柱眼见此景,眼睛瞬间红了。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进了那能将人瞬间冻僵的激流之中。
水面下是一片昏黑和混乱,巨大的冰块随水流翻滚,如同失控的巨石。铁柱凭着感觉和一股狠劲,拼命划水,终于在几米外摸到了一点棉絮,他死死抓住,奋力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老柴头往岸边拖。岸上的人七手八脚将他们拉了上来,老柴头面色死灰,嘴唇乌紫,已然没了声息。铁柱自己也瘫在地上,几乎冻僵。
另一边,负责在洞内拖拽粮袋的王老蔫(原名王铁锤,因性子闷被戏称老蔫)发现洞内深处的水流变得异常湍急,形成一个隐晦的漩涡,几个试图靠近的队员差点被吸进去。
“别乱动!”王老蔫吼道,他迅速解下自己和其他几人腿上的绑腿布,飞快地连接成一条长绳,将洞内的几个人串联在一起,另一端牢牢系在洞口一块稳固的大石上。“抓着绳子!顺着力拖!”
这土办法勉强稳住了阵脚,但传递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每一次将沉重的粮袋从漩涡边缘拖出,都耗费着队员们残存的体力和热量。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东方天际泛起惨白的光,洪峰的势头终于稍稍减弱。獾子洞里的粮食大部分被抢运出来,堆放在高处的雪地上,像一座小山。
但代价是惨重的。
精疲力竭的人们横七竖八地瘫倒在雪地里,几乎站不起来。七名队员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出现了严重的冻伤,他们的手脚肿胀发黑,失去了知觉,被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拖上岸。
赵老蔫——队伍里懂点土法医术的老兵,此刻成了最忙碌的人。他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人,赶紧用雪搓揉冻伤者的肢体,促进血液循环。然而,当试图剪开那些与皮肉冻结在一起的湿透棉衣时,惨烈的一幕出现了——冰冷的剪刀下去,撕开的不仅是布料,往往还连带着一层冻结的、失去生机的皮肉。雪地被滴落的血水和融化的冰碴染红,痛苦的低吟和牙齿打颤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心头发紧。
杨帆看着最后抬出的几袋粮食,袋底不断滴落着浑浊的液体,那是冰水、血水混合成的、迅速重新冻结的红色冰碴。抢出了大约七成的粮食,保住了队伍生存的希望,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沉重。
他刚要下令清点人数,安排救治,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微弱但极不和谐的声音,从下游河谷的方向隐隐传来。
那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穿透了洪水过后疲惫的寂静,越来越清晰。
“突……突突……突……”
是柴油发动机的声音!
日军的汽艇!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天灾搏斗的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决绝。刚出冰窟,又入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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