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镇上的消息，因为运送粮船的运河断了，糙米的价格已然突破了一两二钱银子一石。
许安宁看着家里日渐减少的黄豆存货，心里清楚，这豆腐和卤味的生意，做到头了。
她仔细盘算过，眼下每做一斤豆腐，消耗的豆子和柴火成本，已经远远超过卖出豆腐能换回的铜板。
更关键的是，这些黄豆本身，在乱世里就是能填饱肚子的硬通货，远比变成豆腐卖掉要划算。
下定决心后，她先找来大牛。
“大牛哥，”她语气平静，“镇上的粮价你也知道，所以我想，从明日起，豆腐坊和卤味生意，都停了吧。”
大牛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脸上有些失落和不舍。
但他想到如今外面的光景，最终只是点点头：“哎，听你的，安宁妹子。这世道……确实不好做。”
安排好家里，许安宁和阿暖便带着最后一批卤味和豆腐，驾着驴车去了镇上。
她得亲自去跟几位掌柜的说清楚。
先去了醉仙楼，往日热闹的酒楼，现在也冷清不少，只有零星几个食客。
刘掌柜正站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眉头紧锁，见许安宁进来，勉强挤出个笑容：“许姑娘来了。”
他看到她带来的卤味，叹了口气，“今儿个，恐怕要不了这么多。这光景，舍得下馆子的人越来越少，生意不好做啊。”
许安宁将篮子放在柜台上，直接说明来意：“刘掌柜，我今天来，一是送最后这批货，二是跟您说一声，这豆腐和卤味生意，我那边也准备停掉。物价涨得太凶，实在是亏不起。”
刘掌柜听了，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理解，理解啊！不瞒你说，我这酒楼也快撑不住。”
“食材一天一个价，客人却越来越少……许姑娘你能及时收手，是明智之举。”
两人简单结清了最后的货款，心情都有些沉重，却也有种心照不宣的无奈。
接着，许安宁又去了另外几家一直订豆腐卤味的酒楼饭馆那里，一一说明了情况。
望江楼的情况看着和醉仙楼差不了多少，货架上的东西也稀疏了不少。
望江楼掌柜叹道：“停了也好，现在谁还舍得花钱下馆子？能囤点粮食活命就不错了。许姑娘，以后有啥难处，互相照应吧。”
几位掌柜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没有抱怨，只有理解和共鸣。
大家都被这疯狂的世道压得喘不过气，生意停摆已是常态。
办完这些事，许安宁驾着空车回到村里。
她又和那几个分销豆腐的婶子以及里正都说了声，大家虽然不舍，也都表示理解。
回到家，她让大牛和阿暖把石磨和做豆腐的一应工具仔细清洗干净，收到了棚子下面。
许安宁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石磨，心中有几分对安稳日子逝去的惋惜。
豆腐和卤味虽然没了，她还有酒，都已经静置到最香最甜的时候，被她收到空间。
原本还想着年前摆出来卖，但最近发生太多事，实在是顾不上去找新的客户。
况且现在卖了银子，也换不回更多的东西。
粮价在涨，其他的物价也都跟着涨，这钱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这是许安宁没想到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来得太快。
到了南方小年这天（阳历一月下旬，农历腊月下旬），午后。
冬日的阳光难得地透出几分暖意，懒洋洋的洒在小院里。
许安宁正和阿暖在堂屋门口整理着晾晒的干菜，安平和安和在旁边帮忙。
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随后是一声温和的询问：“请问，这里是许安宁许姑娘家吗？”
许安宁抬头，只见一辆干净体面的青篷马车停在院门外，一个穿着厚实棉袍的小厮正站在门口。
“我是许安宁，您是？”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上前去。
那小厮见正主出来，立刻拱手行了一礼，笑容更热情了几分：“许姑娘安好，小的是镇上沁芳斋林家的小厮。我家少东家林轩少爷吩咐小的，给姑娘送年节礼来了。”
说着，他转身从马车里取出几个扎得整整齐齐的包裹：
“少东家说了，多谢姑娘这几个月来的帮衬，这点年礼不成敬意，请姑娘务必收下。”
一盒上好的细棉布，一包精致的饴糖和芝麻酥，一小坛贴着红纸的封缸黄酒，还有两条风干的腊肉。
礼不算特别贵重，但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实用又体面。
许安宁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笑着接过：“林少东家太客气了。请您回去务必替我多谢少东家。”
小厮连连摆手：“姑娘您这就见外了，少爷说了，该谢的是我们才是。”
许安宁想了想，对那小厮道：“您稍等片刻。”
她转身快步走进屋里，从空间取出一个小巧的酒罐，罐子还用红纸贴了一圈。
又取了一个装着萝卜和泡菜的小陶罐，一并递了过去：“这是我试着酿的一点野葡萄酒，不值什么钱，就是图个新鲜。”
“劳烦您带回去给林少东家尝尝鲜，也算是我的一点回礼。”
小厮接过来，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果酒香气，还有酸酸辣辣的味道，也知道这肯定是稀罕物，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哎呦，这可真是谢谢姑娘！少东家肯定喜欢，小的一定带到！”
又寒暄了几句，小厮便驾着马车往回赶。
许安宁看着马车远去，又看了看手里的年礼，嘴角笑了笑。
在这世道艰难的时节，这份来自合作伙伴的善意，让人暖暖的。
日子悄没声的溜到了年根底下。
腊月二十六，眼看着就要除夕了。
让人意外的是，自从上次那练饷之后，官府竟真的没再传来加征加税的消息。
小河村的村民们，在经历了粮价飞涨的恐慌后，也意外的有了了一点喘息。
这种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平静，让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兴许……官府也觉得把咱们逼得太狠了，让咱们过个年？”有人私下里议论着，又带着侥幸。
大家也都清楚今年注定没法像往年那样准备丰盛的年货，但好歹，能过个年。
家家户户还是尽自己所能的忙碌起来，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过年啦！
妇人们翻出旧布料，尽量给孩子们改件新衣裳，或者拆洗得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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