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小虎正把最后一捆麦秸码上草垛。麦秸带着阳光的温度,扎得人胳膊发痒,他抹了把汗,看见哑女蹲在草垛旁,正把散落的麦秸一根根捡起来,编成小辫子。
“编这干啥?”他走过去,裤脚扫过麦茬地,带起一阵轻烟。
哑女举起手里的麦秸辫,上面还缀着几颗没脱净的麦粒:“给‘麦哨’做个项圈。”她指尖灵活地绕着麦秸,“李奶奶说,麦秸编成辫,能辟邪呢。”
小虎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把麦秸辫绕成圈,忽然笑了:“你这手艺,跟村里的老媳妇似的。”话刚出口就被哑女用麦秸抽了下胳膊,他佯装疼得龇牙,眼里却全是笑,“说真的,下午张婶来换麦种,说要跟咱学选种。”
“她那地太靠河,得选耐涝的种。”哑女头也不抬,把麦秸项圈往“麦哨”脖子上一套,尺寸正好,“明年开春得把麦种分分类,饱满的留着自己种,次点的还给张婶。”
“麦哨”晃着脑袋,项圈上的麦粒蹭得它痒痒,甩着尾巴在麦秸垛旁转圈,惊起几只蚂蚱。小虎伸手抓住一只,捏着后腿递给哑女:“小时候咱总拿这喂鸡,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抓了只绿蚂蚱,说要养着当宠物,结果晚上被鸡啄走了,哭了半宿。”
哑女脸一热,把麦秸往他身上扔:“早忘了!就你记性好!”嘴上说着,手里却放慢了动作,目光落在远处的麦场。夕阳把麦场染成金红色,刚扬净的麦粒在麻袋里泛着油光,像盛满了碎金子。
这时张叔扛着锄头从河边过来,看见他们就喊:“小虎,你家的麦子晒得透,我刚摸了摸,潮度正好,能入仓了!”他走近了,看见哑女编的麦秸项圈,忍不住夸,“哑女这手巧的,比镇上卖的布项圈好看多了。”
“张叔要不要?”哑女举起剩下的麦秸,“我多编几个,给你家的羊也套上。”
“那敢情好!”张叔笑得满脸褶,“我家那几只羊,总爱啃麦苗,套个麦秸圈,说不定就懂事了。”他蹲下来,摸了摸麻袋里的麦粒,“今年的收成,够你们俩办喜事用了吧?”
小虎和哑女对视一眼,都红了脸。小虎挠挠头:“还早呢……”
“早啥?”张叔磕了磕烟袋锅,“我像你这年纪,娃都能打酱油了。再说,你俩编麦秸都编到一块儿了,还藏着掖着?”他用烟袋锅指了指哑女手里的麦秸,上面缠着两根交叉的麦秸,像个歪歪扭扭的“喜”字。
哑女的脸瞬间红透,把麦秸往身后藏,却被小虎按住手。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叔:“张叔,等麦粒入了仓,我就请李奶奶去说媒。”
张叔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这就对了!早该这样!”他站起身,拍了拍小虎的肩膀,“我先回去了,明儿我让你婶来帮你们缝粮囤布。”
张叔走后,麦场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麦秸垛的沙沙声。哑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麦秸,忽然感觉小虎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却很有力。
“等入了仓,就去说媒。”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稳,“李奶奶说,秋收后办喜事最好,麦香足,日子也旺。”
哑女抬起头,看见夕阳正落在他眼里,像盛着两团火。她轻轻“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他的肩头,麦秸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了满脸。
“麦哨”在一旁“咩咩”叫着,用脑袋蹭他们的胳膊,项圈上的麦粒叮当作响,像在为他们喝彩。远处的炊烟升起来了,带着饭菜的香气,麦场里的麦粒在麻袋里安静地躺着,仿佛也在等着那场属于它们的、金灿灿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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