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儿个给大伙说一段奇闻!
话说江西有位孟龙潭,与朱孝廉同住在京城。这日二人闲来无事,信步走到一座寺院。这寺院不大,殿宇禅房都略显陈旧,唯有一位老僧暂居其中。
老僧见有客来,整了整衣衫迎上前来,领着二位参观殿堂。
只见正殿供着南朝宝志禅师的金身,左右两壁绘着精美壁画——您猜怎么着?那画上人物栩栩如生,简直要破壁而出!
东壁上画的是散花天女图,其中有个垂着鬟发的少女,手拈鲜花嫣然浅笑。这画功可了得!但见那少女樱唇微启,眼波流转,竟像是活人一般。
朱孝廉看得痴了,盯着画中少女目不转睛。
看着看着,只觉神魂飘荡,身子轻飘飘如驾云雾——嘿!您说奇不奇?眨眼工夫,他竟已身在画壁之中!
但见眼前殿阁重重,琼楼玉宇,全然不是人间景象。一位高僧正在法座上讲经,四周围着许多听法的僧众。朱孝廉也迷迷糊糊杂在人群之中。
正恍惚间,忽觉有人轻轻拉扯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哟!可不正是画中那个垂髫少女!
但见她抿嘴一笑,转身便走。朱孝廉不由自主跟上前去,随着她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一间精舍前,却踌躇着不敢进门。
那少女回眸一笑,摇动手中花枝遥遥相招,朱孝廉这才壮着胆子跟了进去。
却说这屋里寂无人声,朱生大着胆子将少女搂入怀中——说来也怪,少女竟半推半就······
二人温存之际,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女急忙将朱生藏在榻下,自己整衣而出。
自此之后,每到夜深人静时,少女便悄悄前来相会。这般过了两日,终究被其他天女察觉。
几个仙子嬉笑着闯进屋来,这个说:“瞧这丫头片子,肚子里娃娃都要显怀了,还梳着姑娘发式呢!”
那个道:“快快快,给新妇人梳妆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给她戴上珠钗玉簪,将垂鬟改梳成云髻。少女羞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其中一个仙子笑道:“姐妹们别在这儿碍眼了,人家小两口要说体己话呢!”
说罢,众人哄笑着散去。
朱孝廉见少女梳起妇人发髻,更添几分娇媚,正要上前温存,忽听得门外——“铿!铿!铿!”
皮靴踏地之声如雷震耳,夹杂着铁链哗啦啦的响动。但见一个黑脸金甲使者手持锁链铜锤,被众天女簇拥着来到院中。
金甲使者声如洪钟,问道:“人都到齐了?”
众天女答:“齐了。”
使者厉声道:“若有人私藏凡间男子,速速交出,免得自讨苦吃!”
众人连声说没有。使者转身鹰顾,好似要搜查。
那少女早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推开壁上暗门,对朱孝廉说道:“快藏到榻下去!”
说完,少女打开壁上小门闪身遁去。
朱孝廉趴在榻下,大气不敢出,只只见皮靴声在屋内来回作响,铁链声叮当不绝。
过了许久,喧哗声渐远,他已是耳中蝉鸣,眼前冒金星,却不敢动弹分毫。
再说孟龙潭还在寺庙的殿堂里,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朱孝廉,心里疑惑,就问老和尚。
老和尚笑着说:“他去听人讲经了。”
孟龙潭问:“在什么地方?”
老和尚说:“不远。”
说着,老和尚用手指轻弹墙壁,喊道:“朱施主怎么游玩这么久还不归来?”
接着就看见壁画里现出朱孝廉的影像,他侧着耳朵站在那里,好像在听着什么。
老和尚又喊道:“你的同伴等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朱孝廉竟从画壁上飘然而下!落地后,但见他面如土色,双目发直,两腿软得如同棉花。
孟龙潭大为震惊,连忙扶住他询问,才知他刚才正趴在画中榻下,突然听到雷鸣般的叩壁声(指老和尚敲墙的声音),这才惊醒过来。
二人再回头看那壁画——奇哉!画中拈花天女早已梳起高耸的云髻,再不是垂鬟少女的模样!
朱孝廉忙向老僧叩问缘由。
老僧合掌笑道:“幻由人生,贫道如何解得?”
这几个字当真意味深长!朱孝廉怔在原地,孟龙潭也惊叹不已。两人当即起身,沿着台阶走出了寺庙。
正所谓:画里乾坤大,梦中日月长。欲念起时,粉壁能藏温柔乡;清醒过后,丹青依旧是丹青。这段奇闻告慰世人:心魔一生,幻象即至;心念一净,万象皆空。
各位看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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