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苓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想要抓住那些逸散的光点,可她的手只能徒劳地穿过那些冰冷的光屑。
就在那最后几点微光即将彻底消弭于冥府寒风中时,一旁的神荼凌空疾点,一枚通体剔透、萦绕着温养神魂气息的水玉球自他袖中飞出,悬于半空,散发出柔和的牵引之力。
“凝!”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几点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百苓母亲最后的残魂光屑,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如同受到召唤的流萤,纷纷投入那水玉球之中。球体内顿时漾开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暖光晕,缓缓流转,如同沉睡的心跳。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荼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被度朔剑影死死钉在界限之门上,仍在疯狂挣扎咆哮的玄穹神魂,隔空一点!
“镇!”
度朔剑影神威大作,煌煌剑光如同燃烧的冥火,瞬间穿透玄穹的神魂核心!玄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金色神魂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迅速变得黯淡、透明,挣扎的力度也急剧减弱,直至被彻底镇压。
神荼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被禁锢的神魂,剑影回收的刹那,他已旋身掠至百苓身边。
“小苓!”他一把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躯,焦急道,“可有哪里受伤?”
百苓抬起头,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唇瓣微启,却呛出一串剧烈的咳嗽。
随着咳喘,一丝极淡的白色魂光竟也从她唇间逸散而出,又顷刻消融。
神荼眸光一凝,这魂光的气息他认得,正是玄穹的神魂烙印。
他此前虽已为她拔除一缕,然眼前这一道,与她的本魂纠缠至深,分明是在她灵智未开、神魂最为脆弱时,便已种入其根源深处!随她年岁与修为增长,此印扎根更深,直至此刻玄穹本体被彻底镇压,感应断绝,这最深的一道枷锁方始松动剥离。
魂光离体的刹那,百苓只觉神魂一轻,积年的无形重负骤然消散。
“干得……不错……”
对神荼投以赞许,她眼睫一颤,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软倒在他怀中。
神荼手臂一紧,稳稳接住她瘫软的身体,感受着她轻飘飘的重量,心头仿佛被无数细针狠狠刺穿。他早该想到,玄穹布局如此之深,怎么可能只留后手?他对百苓的“培养”,从最初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垂眸凝视怀中人苍白如纸的容颜,神荼缓缓收拢臂弯,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们回家。”
……
百苓沉在昏迷深处,意识却坠入了一场漫长而清晰的梦。
她仿佛飘荡在时光之外,以抽离的视角,注视着过往的自己。
梦里的场景,是归元派外门那间熟悉的旧屋。
透过轩榥破掉的窗洞,可以看到天上黑云翻腾。仿佛被某种力量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越滚越大,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黑色旋涡。
梦中的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百苓下意识地转过头,果然,瞧见“自己”下了床,走到自己旁边,也朝窗外探了一眼,随后点亮油灯,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百苓慢慢跟在自己的身后。
如同她记得的那样,普师傅拎着计玄进来了,两个人争论着得道飞升的事,“自己”就在一旁看着,眼中有温暖的笑意。
那段日子,确实是她人生中最平淡幸福的时候。
她很久不敢去想普师傅了,但现在再看他,却不禁想起了那个神秘男子展开的化像,忍不住就带了一丝端量。
他满是皱褶的脸上虽有严厉,但眼神慈祥,即便是现在带着主观探究去看,也未能看出端倪。
若此事放在百年前,她绝不会信那男子,但经历了那么多,尤其当天舜星君也打破了她心底的某种信念,她很难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后面发生的一切,一如记忆中的那样,她将“曙光”带了回来,用血祭术困住了他。
在他显出真身的刹那,百苓看得出来,他是想杀她的。只是受血咒所困,无法反抗。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恨她。
百苓原以为自己早就想开了,不在意了,可感觉到这一点,她的心里仍是难免心酸。
眼前的场景慢慢转换,都是他们相处的过程。
可后面看到的事情,却又让她觉得……
匪夷所思。
重回女弟子祠,碰到郁井的那天,她故意在后院摔了一跤。
百苓清楚地看到,“他”将自己护在怀里,一只手甚至虚拢在她头上。这个动作即便是出自灵物护主的本能,也过于小心翼翼了。
还有他的眼神。
百苓忽然发现,在“自己”没有看他的任何时候,他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在昆仑山下蹦蹦跳跳的时候,在她和仙侍、元君说话的时候,总之在她专注于其他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从未偏移。
倒是每每和他说话,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时候,他会转开视线,垂着眼眸,一副清清冷冷,清心寡欲的疏离模样。
当画面转换到归墟那一剑的时候,百苓忽然有点不忍心看了,背过身,听到后方的动静结束,这才转了回来。
最后一个画面,他站在孤岛之上,长身挺立,久久未动,握着度朔的右手却隐约在颤抖。
百苓以为自己眼花了,想看得再清楚些,却发现画面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五浊恶世的那些日子亦是走马观花。
她看着自己的性子愈发阴郁,阴郁到眉眼都扭曲,她忽然觉得: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人呢?如果是她的话,也会避而远之吧。
虽然很清楚自己曾经有多阴鸷,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却看得更清晰了。
画面再转,舒兄出现的时候,百苓盯得分外认真,他的目光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她的身上,隐忍而克制,只是她的心思全放在复仇上,浑然没有发觉。
百苓心里有点乱乱的,下一秒,场景骤转,她来到了一个生长在峭壁的石洞中。
石洞不深,只有“自己”和郁井。
“你之前说,你知道暝光是谁,他是谁?”
“你自己的柳灵郎,你不知道来历?”
之前她一直认为,郁井知道暝光的身份,是因为他出手暴露过,或是他幕后的那个神告知过他。可现在看他的表情,她又觉得,郁井似乎只是猜测。
而他猜测的原因,大概基于暝光看她的眼神。
怎么说呢,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
原来他的目光那么炙热。
突然间,百苓的四周黑了下来,她脚下一轻,身体忽然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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