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送饭婆子鄙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碴,当窗外飘来的窃窃私语渐渐汇聚成“狐媚”、“爬床”的污浊河流,苏婉清知道,苏玉华的獠牙,已化作无形毒雾,正悄无声息地浸染她赖以存息的每一寸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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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医正来访带来的那丝微弱波澜,很快便被更浓重的阴霾所覆盖。苏婉清敏锐地察觉到,听雪轩外的空气,正以一种缓慢却不容逆转的方式变得污浊。
起初是送饭婆子的变化。先前那婆子虽冷漠,却也只是麻木。但近日,她放下食盒时,那眼神里分明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混合着轻蔑、嫌恶,甚至隐隐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打量。递过碗碟的动作也愈发粗鲁,仿佛碰到什么不洁之物。
有一次,那婆子收拾碗筷时,竟“不小心”将一点残羹溅到了苏婉清的裙摆上。她非但没有歉意,反而用那带着浓重口音的腔调,阴阳怪气地低语了一句:“哎哟,真是晦气!这地儿果然待不得人,沾了骚气……”
声音不大,却足够苏婉清听清。“骚气”二字,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
她垂下眼睑,没有发作,甚至没有去看那婆子,只是默默用帕子擦拭着污渍,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这不是意外,这是刻意为之的羞辱,是某种信号。
紧接着,是声音。
听雪轩位置偏僻,平日里除了风声鸟鸣,鲜有人迹。但近来,院墙外经过的丫鬟仆妇似乎多了起来。她们并非特意停留,但那刻意压低的、却又确保能飘进院内的只言片语,比直接的辱骂更令人窒息。
“……瞧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是个不安分的……”
“可不是?才来几天?就想着往爷们儿跟前凑……”
“听说那晚接风宴,她可是精心打扮了,对着世子爷抛媚眼呢……”
“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庶女,心比天高!”
“世子妃娘娘心善,接她来散心,她倒好,存了这等下作心思!”
“幸好世子爷英明,没着了她的道儿……”
“如今被挪到这冷灶台,也是活该!狐媚子!”
“狐媚子”、“有心机”、“爬床未遂”……这些恶毒的词汇,如同腐烂的藤蔓,借着流言的东风,疯狂地缠绕上听雪轩,也缠绕上苏婉清的名字。
她甚至能想象出,苏玉华是如何轻描淡写地在“关心”妹妹的语境下,透露出“妹妹年纪小,或许一时想岔了”、“那日宴席她确实过于主动了些”之类的模糊信息,再由钱妈妈等人“心领神会”地添油加醋,通过各个渠道散布出去。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在这个名节重于生命的时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旦被扣上“试图爬床”、“狐媚”的罪名,几乎就等于被宣判了社会性的死刑。不仅前程尽毁,更是人人可唾弃的贱婢。苏玉华这是要彻底搞臭她的名声,让她在世子府无立锥之地,甚至将来回到将军府,也永远抬不起头来,成为一枚彻底废弃、再无任何价值的棋子。
如此一来,即便她苏婉清将来有机会说出某些“真相”,一个“品行不端、试图爬床未遂而怀恨在心”的庶女的指控,又有谁会相信?只怕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会觉得颜面尽失,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好一个釜底抽薪!
苏婉清独自坐在冰冷的房间里,听着窗外那些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流言蜚语。她没有愤怒地嘶吼,也没有无助地哭泣。她的脸上,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比窗外秋风更凛冽的寒意。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棵枯瘦的老树。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跌落尘土,被践踏成泥。
就像此刻的她。
名声已污,如同白帛染墨,难以洗净。苏玉华此举,几乎断绝了她所有明面上的、依靠正常途径反抗或自救的可能。
然而,苏婉清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苏玉华,你终究还是小瞧了我。
你以为用流言就能将我彻底打入地狱?就能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要么自行了断,要么彻底沦为你的掌中玩物?
你错了。
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早已不在乎这人间所谓的清誉与名声。那不过是束缚弱者的枷锁。我苏婉清活着的意义,早已不是为了一个好名声,而是为了——复仇!
你散布流言,想让我身败名裂?
很好。
那我便在这污名之中,为你演一出更精彩的戏。
你让我成为“狐媚子”,我便让你看看,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狐媚子”,能做出怎样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让我“有心机”,我便将这“心机”用在刀刃上,让你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你污我“爬床未遂”,我便让你知道,有些床,不是你想爬就能爬,有些局,不是你想设就能设!
这污名,是枷锁,但也可能成为一层最好的伪装。一个“品行不端”、“自甘下贱”的庶女,无论做出什么出格或者看似愚蠢的举动,不是都更“合情合理”吗?
苏玉华,你亲手递来的这把“恶名”之刃,我接下了。
我会用它,割开你这伪善的皮囊,让你精心营造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转身,从那一堆废弃的绣片中,准确无误地抽出了记录着“接风宴”事件的那一块。指尖抚过那代表混乱与屈辱的黄色破碎圆圈和交错针脚,眼中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名声已污,前路已绝,那便……玉石俱焚吧!苏玉华,我们之间的战争,从现在起,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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