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诊出苏婉清有孕那日起,夜无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喜悦与责任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恨不能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苏婉清面前。政务依旧繁忙,但他的心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在了漱玉轩,系在了那个孕育着他骨肉的女子身上。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漱玉轩。并非只是象征性地探望,而是实实在在地陪伴。他会陪着她用每一顿膳,仔细询问她的口味,盯着她多吃几口;他会屏退左右,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散步,听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只觉得岁月静好;夜里,他更是必定宿在漱玉轩,即便不做什么,只是将她温柔地揽在怀中,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腹中那尚未显怀的微小存在,便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这份近乎专宠的重视,让整个世子府都看得分明,漱玉轩的地位已然稳如磐石。下人们伺候得愈发尽心,连带着赵嬷嬷、云翠等人走在府中,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满溢的幸福感中,一丝诡异而不安的阴影,悄然缠上了夜无殇。
就在苏婉清确诊有孕的第二天夜里,他第一次做了那个梦。
梦里,没有清晰的场景,只有一片朦胧的、带着药味的灰暗。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宝蓝色小袍子,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看不清样式的床榻边。男孩的肩膀单薄得厉害,低着头,似乎在剧烈地咳嗽,那声音嘶哑而费力,听得人心头发紧。
夜无殇想走过去,想看看他的脸,想问他怎么了,脚下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男孩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瘦削的小脸,五官依稀能看出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但最让夜无殇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大而黑,本该是灵动机敏的年纪,此刻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灰败,仿佛所有的生机都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男孩看着他,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般,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呼唤:
“父……亲……”
那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夜无殇的心上!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孩子,想要将他抱进怀里,告诉他“父亲在这里”。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小手时,男孩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得透明、消散,最后只剩下那一声萦绕不去的、带着无尽委屈与眷恋的“父亲”,以及他怀中那骤然落空的、冰冷的虚无感……
“呃!”
夜无殇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他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侧——
触手是温热的、柔软的躯体。苏婉清被他惊醒,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软糯地问道:“爷……怎么了?做噩梦了?”
感受到身边人真实的存在和她腹中安稳的胎动,夜无殇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他重新躺下,将苏婉清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真实的力量。
“没事……睡吧。”他低声安抚,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眼神却在黑暗中一片清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困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那梦太真实了。孩子的面容,那声呼唤,还有最后消散时的无力感……都清晰得不像是一个寻常的梦。
接下来的几夜,这个梦境反复出现。有时,他会梦见那孩子在他面前背书,声音清脆,背的是一篇浅显的《千字文》,眼神里带着渴望被夸赞的希冀;有时,会梦见那孩子拿着一幅稚嫩的画给他看,画的是几片肥硕的芭蕉叶,笔触虽嫩,却颇有灵气;但更多的时候,梦境总是终结于那孩子病弱苍白、在他怀中气息奄奄、最终消散的画面。
每一次梦醒,那种心痛难当、空落落的感觉都久久不散。他甚至开始在白天处理公务时,眼前都会偶尔闪过那孩子灰败的眼神。
他困惑不解。他并非没有子嗣,府中几位姨娘所出的孩子,他虽不算亲近,但也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感觉。为何偏偏在婉清怀孕之后,会反复梦见一个如此真实、却又从未存在过的病弱孩儿?还声声唤他“父亲”?
是预示吗?预示婉清这一胎会不顺?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原因?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感觉,让习惯了运筹帷幄的世子感到一丝烦躁与不安。他无法对任何人言说这荒诞的梦境,只能将这份困惑与隐隐的不安,转化为对苏婉清更加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保护。
他加派了漱玉轩的守卫,对饮食起居的查验严格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几乎日日传良医正来请平安脉,确保胎象万无一失。他看着她依旧红润的脸颊和日渐隆起的小腹,才能稍稍压下心底那莫名的不安。
夜深人静时,他看着怀中安睡的苏婉清,大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心中默念:无论那梦境意味着什么,这一次,他定要护他们母子周全。那声声“父亲”的呼唤,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心痛,更是一种沉甸甸的、他尚未完全明了的责任与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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