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看向那些尘埃——在我眼中，它们只是无序布朗运动的微小颗粒。
但在阿茸眼里，那是一个拥有独特规则和美感的奇妙世界。
或许，这就是鸦瞳所说的“窥见能量本质”的另一面。并非只有邪恶与恐怖，也存在着属于自然本身的、细微的奇迹。
阿茸似乎从这个小小的发现中获得了某种鼓励。他变得更加留意周围那些细微的能量流动：空气中灵气的微弱波动、草药熬煮时散发的治疗性光辉、甚至战士们锻炼时气血奔涌带来的热量辐射……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吸收和理解着这个对他而言截然不同的世界。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依旧胆小怯懦，但偶尔，当他沉浸在这些“发现”中时，会短暂地忘记恐惧，流露出一种与年龄相符的、专注而好奇的神态。
这种变化细微却持续着。
直到几天后，一个意外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一名外出巡逻的妖族战士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在领地边缘靠近黑沼泽的方向，发现了一处极不稳定的、新出现的空间裂缝！那裂缝周围弥漫着与碎片相似却不尽相同的邪恶气息，而且……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扩大！
更重要的是，通过裂缝，偶尔能隐约听到对面传来一种奇特的、像是无数昆虫摩擦翅膀的嗡鸣声，与之前影孽的嘶鸣截然不同！
新的裂缝？新的威胁？
棘首领和大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高层再次聚集在一起。
“……必须立刻封锁那片区域！派人时刻监控！”棘首领斩钉截铁。
“封锁治标不治本。”大长老摇头，目光沉重，“需要弄清楚那裂缝的成因，以及对面……到底是什么。”
他们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带着沉重无比的期望和一丝难以启齿的愧疚，投向了正安静坐在我身边、抱着一颗果子小口啃着的阿茸。
阿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啃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迎上那些目光，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大眼睛里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点的光亮迅速被熟悉的恐惧所取代。
他明白了。
他又要……被需要了。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等大长老开口，就放下了果子，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声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细微的颤音，小声地问：
“……是……是要……阿茸再去……‘听’一听吗？”
阿茸那带着细微颤音的问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洞窟内沉重的寂静。
他没有哭闹，没有躲闪，只是用那双盛满了恐惧与一点点认命的大眼睛望着大人们，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无法逃避的“职责”。
他刚刚才从对微观世界的新奇发现中获得一丝慰藉，那点微弱的光亮瞬间就被更大的阴影覆盖了。
大长老的嘴唇动了动，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不忍和愧疚，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孩子……我们……”
“我去。”阿茸却小声地、飞快地打断了她，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阿茸去听……如果……如果可以帮上忙的话……”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履行某种沉重的承诺。那份超越年龄的懂事，比哭闹更让人觉得心疼。
我握紧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我想阻止，但看着棘首领和大长老那凝重而急切的眼神，知道这新出现的裂缝关乎整个部落的安危，甚至可能比“沉眠之巢”更加迫在眉睫。
最终，在我的全程严密监护和鸦瞳长老再次布下的、经过加固的防护法阵中，阿茸第二次进行了远程感知。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遥远而模糊的禁忌之地，而是近在咫尺、正在不断渗出邪恶的新生的裂缝。
过程比上一次更加艰难和痛苦。
阿茸的小脸几乎在感知开始的瞬间就失去了所有血色，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一丝血痕，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但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看到的、听到的，显然是比碎片更加混乱、更加原始和污秽的东西。
“……好多……黏糊糊的……绿色的……泡泡……”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声音因为极度的不适而扭曲，“……不断破掉……又冒出来……臭……像腐烂的沼泽……”
“……声音……不是哭……是……磨牙……很多很多小牙齿在互相磨……咔哒咔哒……听得阿茸牙齿好酸……好难受……”
“……裂缝后面……好黑……但是……有很多……很多红色的……小眼睛……在眨……它们……好像很饿……在等着挤过来……”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着，法阵的光芒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不对……！”他忽然猛地抽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裂缝……不是在……自己变大……是……是有什么东西……在对面……在挖！在啃！像……像老鼠打洞那样！”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主动挖掘？这意味着对面存在拥有智慧、或者说至少拥有明确目的的敌人！而非仅仅是本能行动的影孽！
“是什么东西？能感觉到吗？”鸦瞳长老急切地追问，手中法诀连连变化，试图稳定阿茸的状态，并挖掘更深的信息。
阿茸痛苦地摇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飙了出来：“……感觉不到……只有……很饿……很贪心的念头……它们……它们想吃掉……一切……”
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猛地切断了感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向后倒去，剧烈地干呕起来，小脸青白，仿佛连灵魂都在战栗。
虽然时间短暂，但信息量足够惊人。
一个正在被“挖掘”的、通往某个充满贪婪饥饿生物巢穴的裂缝！这比自然形成的空间裂缝要危险无数倍！
棘首领的脸色黑如锅底，立刻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加派三倍人手封锁黑沼泽区域！布置警戒法阵和陷阱！所有战士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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