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延禧宫的琉璃瓦,殿内已热闹起来。阿箬捧着一叠绫罗绸缎在镜前打转,青碧、水红、月白的衣料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她指尖划过一匹绣着缠枝海棠的烟霞色宫装,眼睛亮得像缀了星:“主儿您瞧这匹!昨儿内务府新送来的,针脚细得能映出人影,配您今日生辰再合适不过!”
甄嬛坐在梳妆台前,乌木梳齿轻轻划过如瀑青丝,发间还沾着晨起的微凉。她抬眼望向镜中,阿箬正踮着脚从妆奁里翻找首饰,金的、银的、嵌珠的簪钗在托盘里堆得满满当当,叮当作响。海兰则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方绣着兰草的素帕,见甄嬛看过来,笑着点头:“姐姐穿这烟霞色最是好看,衬得您肌肤胜雪,比殿外的朝露还要透亮几分。”
甄嬛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梳妆台上的螺钿盒——这是原主青樱的生辰,却让她想起先帝曾为自己筹备的生辰宴。那时圆明园的湖面上铺满了莲花,春日里漫天风筝载着希冀,虽知自己是替身,可那份用心,终究是真切的。她正出神,殿外传来惢心轻细的脚步声,随即人便掀帘进来,垂手禀报道:“主儿,李玉公公来了。”
李玉是弘历身边的副总管,总管太监王钦需贴身伺候,这类传旨送物的差事,向来是他来跑。不多时,身着藏青总管袍的李玉便笑着进来,先屈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奴才李玉,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生辰安康。”
“起来吧。”甄嬛放下梳子,语气平和,“皇上让你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回娘娘,皇上特意让奴才来送贺礼。”李玉说着,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红木锦盒,盒面雕着缠枝莲纹,边角还镶着细碎的银饰,看着倒还算精致。
阿箬眼尖,凑上前几步,语气里满是期待,又带着几分忐忑:“李公公,那皇上……是不来了吗?”话出口,见李玉没立刻回答,她脸上的笑意又淡了几分,藏不住失望。
李玉却笑着摆手,语气轻快:“姑娘别急,人未到,礼先到嘛!皇上说了,晚上定会过来,陪娘娘一同用膳庆生。”
甄嬛微微颔首,指尖在锦盒上轻轻点了点:“本宫知道了,劳烦李公公替本宫向皇上谢恩。”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李玉躬身道,“奴才还有其他差事要办,就先告退了。”
“惢心,送送李公公。”甄嬛扬声吩咐,看着惢心引着李玉出去,才将目光重新落回那红木锦盒上。
海兰和阿箬早已按捺不住,凑到跟前满眼期待。“姐姐快打开看看,皇上送的定是好东西!”海兰说着,还伸手帮甄嬛扶住了盒盖。甄嬛轻轻掀开盒扣,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托着一支并蒂玫瑰簪——花瓣层层叠叠,纹路细致得连花萼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可再仔细一看,那通身的“金黄”竟不是黄金,而是黄铜!
甄嬛心底暗自撇嘴:嘁,连支金簪都不舍得送,只拿个黄铜的来充数,真是小气。先帝往日里随手赏的玩意儿,都比这贵重几分。
“这是朵并蒂玫瑰?”海兰凑得近,先看清了样式,有些惊讶地开口,“以前常见的都是并蒂莲、并蒂海棠,倒是头回见并蒂玫瑰呢。”
甄嬛将簪子放回盒里,语气平淡:“那是因为玫瑰本就没有并蒂而生的,想来是匠人特意雕琢的罢了。”
“主儿,您不戴上试试吗?”阿箬还惦记着让甄嬛好好打扮,伸手就要去拿簪子。
“先收起来吧。”甄嬛按住锦盒,抬眼看向阿箬,“你一会儿去小厨房看看,晚膳的食材都备好了吗?仔细检查着,别出了岔子。”阿箬虽有些可惜,还是应声去了。
待到暮色四合,延禧宫的宫灯尽数点亮,暖黄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宫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甄嬛已换好那烟霞色宫装,鬓边只簪了支素银兰簪,带着宫人候在宫门口。远远地,便见明黄的仪仗簇拥着辇轿而来,轿夫踏在青石板上,伴着宫人的唱喏声,越来越近。
“臣妾恭迎圣驾。”甄嬛带着宫人屈膝行礼,衣摆扫过地面,泛起细碎的声响。弘历从御辇上走下来,明黄色龙袍上的金丝绣线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他伸手扶起甄嬛,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笑着开口:“今日是你生辰,朕来陪你吃碗长寿面,愿你长长寿寿的。”
“长长寿寿”?甄嬛心底暗自诧异:这是什么说法?她从未听过生辰贺词这般直白粗陋,难道这人不正常,连文化水平都跟着降了?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顺势起身:“臣妾只愿能与皇上长久相伴,便是最大的福气。”
二人携手走进正殿,弘历在主位坐下,宫人早已将菜肴一一摆上桌:水晶肘子、松鼠鳜鱼、翡翠白玉汤,皆是精致菜式,最后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面条细长,卧着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弘历拿起筷子,目光扫过甄嬛的发髻,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你戴朕送的那支簪子?”
你送的那支黄铜小簪子,谁稀罕戴?甄嬛心底腹诽,嘴上却说得动听:“皇上送给臣妾的礼物,臣妾自然要好好收着,那是皇上与臣妾的情谊,怎舍得随意佩戴,万一磕着碰着,反倒可惜了。”
这番话恰好说到弘历心坎里,他笑着点头,语气里满是受用:“还是你懂朕,朕与你的情谊,旁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甄嬛拿起酒壶,为弘历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着酒杯起身:“臣妾恭祝大清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更恭祝皇上龙体安康,子嗣繁盛。”
弘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是你的生辰,本该高兴,可朕心中所愿,恐怕难以实现啊。”
甄嬛见他情绪低落,连忙放下酒杯,屈膝跪下:“都是臣妾不好,方才的话惹得皇上心烦了,请皇上恕罪。”
“与你无关。”弘历伸手将她拉起,指尖带着几分凉意,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只是看着你今日过生辰,朕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李金桂!甄嬛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心底警铃大作: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追封李金桂?这可不是小事!
果然,弘历接着说道:“朕的生母去得早,朕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虽贵为天子,却连生母的名分都给不了,实在是不孝。”
甄嬛斟酌着开口,语气小心翼翼:“皇上若是想追封生母,倒也并非难事。只是……”她顿了顿,抬眼观察着弘历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悦,才继续说,“这宫里宫外都知晓,皇上的生母是当今太后。若是此时突然提及追封旁人,恐怕会让太后与皇上心生嫌隙,到时候反而让皇上难做。”
“你说得在理。”弘历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纠结,“可朕实在想了了这份心愿,你可有什么法子?”
甄嬛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还是想让她出主意,去得罪太后吗?若是只追封李金桂,太后定然不满;不如学先帝当年追封温僖贵妃的法子,把后宫太妃都晋封一遍,既不得罪太后,又能落个孝名。
她定了定神,重新屈膝跪在弘历面前,语气诚恳:“臣妾倒有个浅见。若是只追封一人,难免引人非议,还会让太后寒心。不如皇上让内务府为太后拟定徽号,借着为太后加徽号的由头,将先帝的各位太妃、太嫔,无论在世与否,都晋封一遍。这样一来,既能安太后的心,二来能让太妃们感念皇上的恩德,三来也能悄悄了却皇上追封生母的心愿,可谓一举三得。”
弘历听完,眼睛渐渐亮了,他扶起甄嬛,语气里满是赞许:“你说得对!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能与朕心意相通,替朕想得这般周全!”
几日后,弘历便以新帝登基、尊奉太后为由,下旨为太后拟定“崇庆”徽号,同时下旨晋封先帝所有妃嫔——在世的太妃晋位分,已逝的则追封尊号,连早逝的李金桂也被追封为太嫔。旨意传开,前朝官员纷纷称赞皇帝孝心可嘉,百姓也都说弘历是难得的仁君,后宫之中,太后得了徽号满心欢喜,太妃们也各得其所,无人再提及追封之事,一场潜在的风波,就这样被甄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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