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雨总是来得突然，午后还晴朗的天，转眼间就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豆大的雨点砸在元帅府的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站在廊下，看着雪儿坐在窗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群里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像檐角滴落的雨珠。
“下周三，自己的亲信们将会抵达龙海，与海空军共同守卫龙海！”
雪儿刚发出这条消息，群里就炸开了锅。起初是一片欢迎的声音，很快就有人提出疑问：
“元帅的亲信怎么现在才来？之前怎么不跟着您？”
“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万一元帅遇到危险怎么办？”
类似的质疑越来越多，将士们显然对“亲信不在身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看着雪儿的侧脸，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窗外的雨丝落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片刻后，她的消息弹了出来：“不是他们不称职，不跟在我身边。是我不让他们跟着，因为那时候的我想一个人静静！”
群里安静了一瞬，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紧接着，雪儿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闸门：
“我在那片阴霾中困了三年，现在也该是时候走出来了！我不能一直沉沦于过去，应该展望未来！”
“十年前我离开，不是突然消失，是因为体质特殊，引来了不少隐世宗门的觊觎。他们有的想收我入麾下，有的因得不到我，就想灭口。”
“幸好遇到了神豹一脉的掌教亡月师父，是他教我本领，引导我运用与生俱来的力量。在神豹山待了半年，我就带着师弟叶雨下山回家。叶雨品性很好，就是有点憨。”
我的心猛地一揪。原来她失踪的十年，竟经历了这些。那个总爱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的小丫头，竟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被人追杀，被人觊觎。
“11岁那年，我掉进了陆军中将岗原日川的陷阱。他装出深情的样子接近我，我一时糊涂，错信了他，还……还错杀了叶雨。”
“事后他才露出真面目，接近我是因为我手里有张藏宝图。他用尽酷刑逼我说出藏宝图的下落，我咬着牙没说。最后他把昏迷的我捆住手脚，装进麻袋丢进了河里。”
“等我醒来，发现那些折磨过我的人都成了肉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叶雨死了，是我害了他。”
“从那以后，每到雨天我就想淋雨，像是在赎罪。叶雨的死成了我的阴霾，困了我整整三年。”
群里彻底沉默了。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变得沉重，敲在人心上，闷得发疼。我看着雪儿的肩膀微微颤抖，她终于说出了那个雨天在码头淋雨的原因——不是贪玩，不是任性，是在惩罚自己。那个总是挺直脊梁的姑娘，心里竟藏着这么深的伤疤。
过了许久，群里的消息像潮水般涌来：
“陆军这群禽兽！连个孩子都下得去手！”
“岗原日川不得好死！难怪岗原信吉那么不是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想把他们挫骨扬灰！元帅受委屈了！”
愤怒的情绪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海军将士们大多是血性汉子，见不得自己敬爱的元帅受这般苦楚，更何况施暴者还是他们早已鄙夷的陆军。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元帅，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这不是把愈合的伤疤又揭开了吗？”
雪儿的回复很快弹出，简单却坚定：“因为我完全信任你们呀！”
这一句话，让群里再次沸腾。
“绝不辜负元帅的信任！”
“以后海空军就是元帅的后盾！谁也别想再欺负您！”
“要是再有人敢动元帅一根手指头，我们跟他拼命！”
一条条消息带着滚烫的赤诚，像冬日里的炭火，驱散了雨带来的寒意。我看着雪儿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打出一行字：“谢谢大家！以后我们就彼此守护着对方！”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添了一句：“顺便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凡人！就算没有元帅兼总理这个职位，我照样能护住你们！”
群里瞬间被惊叹声淹没。
“难怪元帅那么厉害！原来是有特殊本领！”
“我就说元帅射箭那么准，一刀能劈开巨石，果然不是普通人！”
“有元帅在，龙海肯定固若金汤！”
雪儿看着屏幕，忽然转过身，对我笑了笑。雨水打湿了窗棂，她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明亮。“爸，您看，他们都信我。”
“傻孩子。”我走上前，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雨丝，“不是因为你是‘非凡人’，是因为你掏心掏肺对他们，他们才会这样待你。”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眼角却泛起了红。这些年的委屈、孤独、自我惩罚，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那个困在雨里的小姑娘，终于敢推开窗，让阳光照进来了。
傍晚时分，雨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天边染出一片绚烂的霞光。雪儿的亲信们提前抵达了龙海，为首的是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自称是神豹一脉的弟子，带来了亡月掌教的信。
“师父说，让我告诉元帅，阴霾散了，前路自宽。”青年恭敬地递上信。
雪儿拆开信，看了几眼，忽然笑出声。她把信递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护人间安宁，我护你周全。”
我看着这句话，心里一阵温暖。原来她并非孤军奋战，背后还有这样的力量在支撑。
晚饭时，雪儿胃口很好，吃了满满一碗饭。她说明天要带亲信们熟悉龙海的防务，还要教大家更熟练地使用手机。“以后通讯方便了，不管是操练还是巡逻，都能及时呼应。”
“你打算把藏宝图的事告诉陛下吗？”我忍不住问。岗原日川为了藏宝图不择手段，那图里想必藏着不小的秘密。
“时机到了自然会说。”雪儿舀了一勺汤，语气轻松，“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龙海。至于那些想打藏宝图主意的人，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来一双我收拾一双。”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只剩下坚定与从容。我知道，那个困在雨里赎罪的姑娘，真的走出来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雪儿发来的消息：“爸，谢谢您。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现在才知道，您一直都在等我回家。”
我回复：“爸永远在。”
放下手机，窗外的月光正好。我仿佛能看见隔壁元帅府的灯光下，雪儿正对着地图比划，身边围着她的亲信和海军将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那些曾经的伤痛，就像龙海的潮汐，来了又去，最终会在沙滩上留下贝壳，而非伤痕。雪儿用十年的时间学会成长，用三年的阴霾沉淀自己，如今终于能昂首挺胸，说出“彼此守护”这四个字。
我知道，从今往后，龙海的雨再落下时，不会再有人独自站在码头淋雨。因为她的身后，有海空军的将士，有我这个父亲，有整个龙海的安宁在等着她。而她，也会像当年亡月师父守护她那样，守护着这片她深爱的土地，和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手机群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弹出消息，有人在分享家乡的趣事，有人在讨论明天的操练计划，偶尔还有人发一张刚拍的龙海夜景，海面上的渔火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美得像幅画。
这就是雪儿想要的吧——一片安宁的海，一群可信的人，一份彼此守护的约定。而这一切，正在慢慢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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