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甲抠进掌心时,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在齿间弥漫。这已是他被关在天牢的第七日,右腿的镣铐磨破了皮肉,腐肉黏在玄铁上,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牢门外的铜壶滴漏“嗒嗒”作响,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盯着牢墙根那道裂缝,昨夜用发簪撬出的碎石堆在草堆里,像极了儿时在乱葬岗见过的白骨渣。狱卒换班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沈醉迅速将发簪藏回发髻,翻身躺倒,故意发出沉重的喘息。那狱卒是个酒糟鼻,总爱趁着换班时偷喝两盅,此刻果然踉跄着停在牢门外,钥匙串“哗啦”作响。
“还没死?”酒糟鼻啐了口唾沫,昏黄的灯笼照进牢里,映出沈醉苍白如纸的脸,“也是,像你这种杀胚,阎王爷都嫌晦气。”
沈醉眼皮都没抬,只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咳嗽。他算准了这狱卒贪财,前夜故意将藏在靴底的碎银露了个角,此刻对方果然盯着他的靴筒吞了吞口水。“听说你小子是天机阁的要犯?”酒糟鼻压低声音,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圈又停下,“要是肯把藏银交出来,爷给你换块干净点的草席。”
沈醉缓缓睁眼,眼底的血丝混着冷光:“银在……床板下。”
酒糟鼻眼睛一亮,果然开锁推门进来,弯腰去摸床板。就在他背对牢门的瞬间,沈醉猛地从草堆里抽出那截磨尖的床腿木茬,狠狠扎进对方后颈。酒糟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温热的血溅在沈醉脸上,带着股劣质烧酒的酸腐味。
他迅速剥下狱卒的衣服换上,又将对方拖到草堆里盖好,这才摸到钥匙串。手指触到冰凉的钥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寅时三刻,离天亮只剩半个时辰。
天牢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湿冷的潮气钻进骨髓。沈醉贴着墙根快走,靴底踩过水洼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身后踮脚追赶。转过第三个拐角,他看见那扇通往地面的铁门,门闩上缠着三道符咒,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红光。
“玄阶锁灵符。”沈醉嗤笑一声,从狱卒腰间摸出火折子。他记得惊蛰说过,这种符咒遇血腥气会失效。于是割开掌心,将血滴在符纸上,果然见红光瞬间黯淡。门闩“哐当”落地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风,裹挟着浓重的雾气涌了进来。
这雾来得蹊跷,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五步之外便看不清人影。沈醉刚踏出铁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伴随着阴恻恻的笑:“沈公子,何必急着走?”
是天牢典狱长。那老东西据说修了三十年的阴煞功,能在黑暗中视物。沈醉不敢回头,借着雾气往石阶上冲,耳后却掠过一阵阴风,他猛地矮身,堪堪避开对方抓来的枯爪——那指甲泛着青黑,显然淬了剧毒。
“典狱长半夜不睡,是等着给我送行吗?”沈醉反手将钥匙串掷过去,趁对方躲闪的瞬间跃上石阶。雾气里突然响起无数细碎的脚步声,是狱卒们被惊动了,手里的火把在雾中连成一片昏黄的光海。
他拐进通往城墙的密道时,衣角被典狱长的锁链缠住。那锁链上布满倒刺,瞬间撕开道血口。沈醉咬着牙拽断布料,听见老东西在雾里嘶吼:“放箭!射死他!”
箭矢穿透雾气的呼啸声刺得耳膜生疼。沈醉贴着密道石壁狂奔,箭簇擦着他的头皮钉进砖石,火星溅在脸上滚烫。快到出口时,他看见雾中站着个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对着他笑——竟是“惊蛰”!
沈醉瞳孔骤缩,脚步猛地顿住。可再眨眼时,那身影已消散在雾里,只有片枯叶飘落在脚边,叶脉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
出口的木栅栏早已腐朽,沈醉一脚踹开,扑面而来的晨雾带着草叶的腥气。他翻身跃上城墙,看见城外的树林已被雾气吞没,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城下传来典狱长的怒吼,火把的光在雾中明明灭灭,却始终穿不透那片浓白。
沈醉正欲纵身跃下,指尖突然触到城墙砖缝里嵌着的东西——是半片青铜蝙蝠翅,和当初从影阁杀手心口找到的一模一样。而蝙蝠翅上刻着的纹路,在雾中竟隐隐发光,连成了三个字:
“往东走。”
他攥紧那半片青铜,翻身跃入浓雾。坠落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弓弦震颤的锐响,却不知那箭究竟射向了何处。当身体砸进护城河的冰水时,沈醉才发现,这片雾里,竟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黑色羽毛,像蝙蝠褪下的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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