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寒得像冰，沈醉在水底憋了足足一炷香，才敢探出头换气。晨雾依旧浓重，连岸边的芦苇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他爬上岸时，狱卒的衣服已湿透，伤口被冰水一激，疼得他眼前发黑。
“往东走……”沈醉摩挲着掌心的青铜蝙蝠翅，抬头看向东边的方向。那里是老城的贫民窟，巷子纵横交错，像张巨大的蛛网，最适合藏身。
他刚钻进第一条巷弄，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守城兵，他们显然被天牢的动静惊动了，正沿着城墙搜查。沈醉立刻矮身躲进垃圾桶后的阴影，看见火把的光扫过青石板路，照亮了地上的血迹——是刚才从伤口滴落的。
“这边有血迹！”有个士兵喊道，脚步声迅速逼近。沈醉屏住呼吸，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这匕首是从狱卒身上搜的，刃口不算锋利，却足够捅穿咽喉。
可士兵们刚转过巷口，就突然发出一阵惨叫。沈醉探头去看，只见浓雾里窜出几道黑影，手里的弯刀在雾中划出冷冽的弧光，转瞬间便将三个士兵砍倒在地。是影阁的杀手！他们的黑衣在雾中几乎隐形，只有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着狼一般的光。
“沈醉就在附近，找！”为首的杀手低喝，声音像砂纸摩擦。沈醉立刻缩回头，心脏狂跳——这些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沿着墙根往巷子深处挪，靴底踩过积水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破风声，沈醉猛地抬头，看见个黑影正从屋顶跃下，弯刀直劈他的天灵盖。他就地翻滚，刀锋擦着后背劈在石板上，溅起的碎石嵌进皮肉。
“影阁的狗鼻子倒是灵。”沈醉狞笑着起身，匕首反手刺向对方小腹。那杀手显然没料到他受了伤还能反击，慌忙后退时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沈醉扑上去按住他的脖颈，匕首正要刺下，却见对方突然扯下脸上的黑布——竟是张稚气未脱的脸，最多不过十六岁。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喉间发出呜咽。沈醉的动作顿住了，可就在这刹那，少年突然从牙缝里吐出枚毒针，直取他的面门！
沈醉偏头躲开，毒针擦着脸颊飞过，钉在墙上“嗡嗡”作响。他心头火起，再没犹豫，匕首干脆利落地扎进少年心口。对方的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黑血，手却死死攥着沈醉的衣袖，像是想说什么。
沈醉扯开衣袖时，看见少年掌心刻着个“天”字，血正从字缝里往外渗。是天机阁的人？可他分明穿着影阁的衣服。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更多的影阁杀手涌进了巷子。沈醉不敢久留，转身往更深的巷弄跑，身后的弯刀劈砍声追得很紧。这些杀手的步法诡异，总能从雾中意想不到的角度攻来，逼得他左支右绌，伤口的血浸透了衣衫，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红痕。
“抓住他！”杀手中有人喊道，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沈醉拐进条更窄的巷子，两侧的墙壁高耸入云，雾在头顶凝成厚重的云团。他正想借力跃上墙头，脚下却突然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个酒坛——不知是谁家放在门口的。
沈醉心念一动，抄起酒坛反手砸向追来的杀手。酒液泼在对方身上，带着浓烈的醇香。他迅速摸出火折子点燃，那杀手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火光照亮了雾中的巷弄，也映出了墙上贴着的告示——是他的通缉令，画像上的人脸被画得歪歪扭扭，倒像个猴子。
“有趣。”沈醉正想笑，却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伴随着士兵的呐喊：“守城营在此！放下武器！”
是守城兵的主力来了。他们显然被火光惊动，正朝着这边赶来，盔甲的碰撞声和马蹄声在雾中回荡。影阁杀手们脸色骤变，为首的低喝一声：“撤！”
可已经晚了。巷口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守城兵的长戟组成道铁墙，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为首的校尉声如洪钟：“把这些黑衣人拿下！”
影阁杀手们见状，竟想突围，弯刀与长戟碰撞的脆响在巷中炸开。沈醉趁机往巷子深处退，想趁着乱局溜走。可刚退到第三个拐角，就看见雾中站着个身影，穿着守城兵的盔甲，手里却把玩着枚青铜蝙蝠——是天机阁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头盔压得很低，只露出截紧抿的唇。沈醉刚要转身，对方突然抬手，将蝙蝠掷了过来。他接住一看，蝙蝠腹内藏着张字条：“影阁与守城营勾结，速往南逃。”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就。沈醉正疑惑，就听见身后传来校尉的怒吼：“沈醉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他猛地回头，看见那校尉正指着自己的方向，眼神凶狠。而那些原本与影阁厮杀的守城兵，竟有一半调转了长戟，朝着他围了过来！
雾中突然响起一阵笛声，尖锐得像婴儿啼哭。影阁杀手们听到笛声，动作突然变得迟缓，眼神也开始涣散。沈醉认出那是天机阁的“迷魂笛”，看来这一切都是个局——用影阁吸引守城兵，再借守城兵的手来杀他。
他咬着牙往南冲，身后的长戟擦着脊背刺来，划破了本就破烂的衣衫。巷口的雾突然稀薄了些，沈醉看见南边的尽头站着个穿灰斗篷的人，兜帽下露出截苍白的下颌，嘴角那颗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是红妆！
她似乎早就等在那里，见沈醉冲来，突然抬手扔出样东西。沈醉接住一看，是颗黑色的药丸，散发着熟悉的异香。
“含着。”红妆的声音在雾中飘忽，“能避迷魂笛。”
沈醉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瞬间顺着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身后传来守城兵的惨叫，显然也中了迷魂笛的招。他正要跟着红妆往巷子深处跑，却见她突然转身，白翳眼死死盯着他身后，声音发颤：“小心！”
沈醉猛地回头，看见那穿盔甲的天机阁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手中长戟直刺他的后心。而对方头盔下露出的那双眼，竟与“惊蛰”有七分相似！
长戟穿透雾气的瞬间，沈醉只来得及侧身，却仍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踉跄着后退，看见对方的长戟上沾着的血，在雾中竟泛着诡异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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