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如倾泻的金色熔岩,以林风为中心向四野奔流。
灰烬大陆的每一寸焦土都在这股创世般的力量下颤抖、重组。
他神情专注,神念铺展亿万里,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些断裂的地脉,试图将它们重新焊接、续接,让这片死寂之地重新拥有跳动的脉搏。
新生的山峦自平地隆起,干涸的河床开始蜿蜒,丝丝缕缕的生机正从地心深处被艰难地引出。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
林风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创造的喜悦之中,感受着一个世界的雏形在自己手中诞生。
然而,就在第一条主地脉即将贯通东西,新律运转堪堪过半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阻力凭空出现。
那不是任何形式的能量对抗,更像是一种根植于宇宙底层的“否定”。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宣告:此事,不应发生。
奔腾的心火洪流戛然而止,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堤坝,瞬间凝固。
刚刚隆起的山脉停止了生长,即将连通的河床也僵在了那里。
整个新生世界的构建进程,被硬生生截断。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惊愕。
他抬头望向高空,穿透稀薄的云层,直视那正在缓缓成型的天轨。
只见天轨深处,一道近乎透明的锁链悄然浮现,它横亘于苍穹之上,另一端则死死缠绕在新世界的雏形边缘,将他那磅礴的心火死死锁在其中,动弹不得。
那锁链之上,没有符文,没有道韵,却散发着一种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威压。
它仿佛就是“规则”本身。
林风先是震怒,但随即,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让他怒极反笑。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与冰冷的杀意:“原来……锅上还有盖?”
与此同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一座残破星台之上,洛倾城一身白衣胜雪,正盘膝而坐。
她面前的星盘光芒黯淡,四周尽是破碎的星辰残骸。
这里是昔日观星宗的最高圣地——残星台。
当林风重铸地脉被截断的刹那,洛倾城心有所感,一口鲜血喷洒在星盘之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体内的星命神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
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缥缈而危险,仿佛要与这片星空融为一体。
“以我神格,溯源归一,天机……现!”
话音落下,她头顶的星空骤然倒卷,无数星辰的光芒被强行扭曲,汇聚成一道洪流灌入她的眉心。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七窍之中,鲜血如注般流下。
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强行推演,窥探那禁忌的根源。
在无尽的痛苦与眩晕中,她的意识穿透了混沌,看到了一幕令她神魂俱裂的景象。
在那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外,静静悬浮着一座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宏伟殿堂——“律殿”。
殿中没有神只,没有守卫,只有一排排高耸入云的书架,上面陈列着数之不尽的古籍。
那些古籍无需人手,竟在自动翻页,每一页翻过,都有一条无形的“律”融入诸天万界。
她看清了其中几页的内容,那不是功法,不是神通,而是如同常识般理所当然的铁则——
“强者必压弱者。”
“生者终将归死。”
“聚散终有定时。”
“火焰必然灼热。”
这些,便是构成世界运转的基石,是万物生灵认知中的“理所当然”。
洛倾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天。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身旁的星盘残片上划下几个字:“律外有律,锅外有天。”
写完,她眼前一黑,气息断绝般向后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另一边,新世界雏形的边缘,苏清雪一袭青衣,手按剑柄,始终寸步不离地为林风护法。
就在那透明锁链出现的瞬间,她体内的剑心猛然一震,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警兆与愤怒让她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她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去看林风。
她的直觉告诉她,敌人不在任何一个具体方位。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天地。
苏清雪拔剑出鞘,剑光如一泓秋水,清冷而决绝。
她体内的寒霜神脉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全力爆发,极致的寒气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她对着眼前的虚空,凭着剑心的指引,一剑悍然斩出!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仿佛斩在了某个无形的节点上。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她前方的空间中,竟被硬生生斩出了一道透明的锁链虚影!
那虚影与林风在天轨上看到的锁链一模一样,其上有一行微弱的铭文若隐若现:“凡修者,不得逆命。”
“命?”苏清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纯粹的剑意,“我剑未断,便是命。”
话音未落,她剑身上的寒气再次暴涨,无数冰晶顺着剑锋蔓延,竟将那道转瞬即逝的锁链虚影硬生生冻结在了半空之中,使其无法消散。
林风的目光从天轨收回,落在了苏清雪冻住的锁影之上。
他一步跨出,来到近前,伸手轻轻触碰那冰封的铭文。
随即,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
玉符破碎,里面飞出一块沾着血迹的星盘残页,正是洛倾城昏死前留下的最后讯息。
“律外有律,锅外有天……”林风看着残页上的血字,再看看眼前这句“不得逆命”的锁影,脑海中无数线索瞬间串联。
天道崩裂,万法不存,原来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天律”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根本的方式存在。
它化作了万物的“常识”,变成了生灵的“认知”,如同空气一般,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主宰着一切。
强者欺凌弱者是“常识”,生老病死是“常识”,修士无法逆转真正的命运,同样是“常识”。
他们之前所有打破规则的举动,或许都只是在“律”所允许的范围内挣扎。
林风的嘴角缓缓咧开,最终化为一声压抑不住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彻骨的寒意与无边的疯狂。
“原来……连‘反叛’都是被允许的。”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那口破碎的、象征着旧世界秩序的“锅”。
他伸出手,心火再次燃起,却不再是为了重铸地脉。
他从破锅上剥离下一块残铁,那上面沾染着旧世界的最后气息。
心火熊熊燃烧,将那块残铁熔化成一团最纯粹的铁水。
林风的神念沉入其中,没有铭刻任何符文,没有注入任何大道感悟。
他就这样以最纯粹的意志,将这团铁水塑造成了一柄剑的形状。
这是一柄没有任何神异之处的剑,剑身斑驳,甚至带着残缺,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它没有名字,不承载任何道与理,它的诞生,只有一个目的——
斩不知为何而斩。
林风手持这柄“无铭断剑”,一步步走回灰烬大陆的中心。
他立于天地之间,抬头仰望着天轨深处那道贯穿一切的透明律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他没有蓄力,没有爆发惊天气势,只是平静地,对着那至高无上的“理”,一剑劈了过去。
“我不知律,故我斩律!”
断剑的轨迹朴实无华,劈中律锁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火花四溅,没有法则的激烈碰撞,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唯有一声轻微的“咔”响,细微得仿佛是幻听。
那声音,像是宇宙打了个嗝。
下一刻,横亘天轨的透明律锁上,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就是这一道缝隙,让整个天轨剧烈震颤起来,九域之内,所有与“火”、“创造”、“新生”相关的炉灶、丹炉、乃至凡人家的灶台,都在这一刻齐齐发出嗡鸣,仿佛在庆祝某种束缚的松动。
而在无人能及的混沌深处,那座威严的“律殿”之中,一本记载着“理所当然”的古籍,突然无火自燃,书页上的字迹在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
殿堂的最深处,传来一声仿佛从亘古沉睡中被惊醒的低沉怒吼,那声音撼动了混沌:
“……竟有凡人,敢斩‘理所当然’?”
灰烬大陆上,林风缓缓收剑,那柄无铭断剑在他手中化为铁水,重新融入他的体内。
他看着天轨上那道细微的裂痕,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转身,准备回到苏清雪与昏迷的洛倾城身边。
然而,脚步刚刚迈出,他的身形却猛地一僵。
一股微不可查的滞涩感,突兀地出现在他心火的运转之中。
那不是力量的衰弱,而像是在纯净的黄金中,混入了一粒看不见的沙。
他立刻内视,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心火依旧磅礴,神魂依旧稳固。
可那种被某种异物“污染”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仿佛在他斩断“理所当然”的那一刻,有什么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顺着那道裂缝,悄然钻进了他的根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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