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蘅带着阮诗瑶、阮舒月以及一众仆役抵达城门时,眼前的景象堪比人间炼狱。
黑压压的难民挤作一团,泥水混杂着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是麻木的饥饿与濒死的绝望。
“开棚!施粥!”阮雪蘅一声令下,没有丝毫犹豫。
热气腾腾的米粥香气瞬间成了这片绝望之地的唯一光亮,所有难民疯了似的涌了过来。
“别挤!都有份!”阮诗瑶初见这般场景,小脸煞白,但还是鼓起勇气,跟着长姐一起盛粥,努力安抚着一个被挤倒的孩童。
“大姐姐,我们带来的粥……够吗?”她看着望不到头的难民队伍,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够不够另说,我瞧着这粥都快馊了。”阮舒月用绣帕死死捂住口鼻,满脸嫌恶地退到几步开外,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我们阮家可是名门望族,若让灾民们吃了这‘馊粥’上吐下泻,丢的可是整个阮家的脸面。姐姐,你这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啊?”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个难民耳中。原本充满感激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猜疑和警惕。
阮雪蘅盛粥的手一顿,冷冷瞥了她一眼:“二妹妹若是怕这穷酸味污了你的鼻子,现在就可以回去。没人求你来这儿丢人现眼。”
“我……我这是为了阮家好!”阮舒歪理直气壮。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叶云嫣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换上了一身素雅却料子极佳的衣裙,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仿佛真是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外祖母听闻表姐在此施粥,特意让我也来帮衬一把。”她柔声说着,目光却在触及那些肮脏的难民时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随即转向阮雪蘅,笑道,“表姐辛苦了,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阮雪蘅不情愿,同时又想抢占功劳。
阮雪蘅懒得理她,将一碗粥递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叶云嫣见状,心中暗恨,正要再开口,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一个不住抽搐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冲到棚前。
那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浑身滚烫,口中还溢出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
“是……是瘟疫!他得了瘟疫!”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群“轰”地一声炸开,纷纷惊恐地后退,瞬间在妇人周围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阮舒月和叶云嫣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都别慌!”阮雪蘅厉喝一声,立刻上前,不顾旁人劝阻,蹲下身探向孩子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脸色骤然一沉。
不是瘟疫,是急惊风引发的高热惊厥,再耽搁下去,神仙难救!
“青黛!药箱!银针!”她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青黛应声飞奔向马车。
“大姐姐你疯了!”阮舒月见她要动针,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把柄,猛地上前一步,指着她对周围的难民大喊,“大家快看!她根本不懂医术,这是要拿这孩子当试验品!施粥博名声还不够,现在还想拿人命给自己脸上贴金!万一这真是瘟疫,她这一针下去,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叶云嫣也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表姐,我知道你想救人,可你不是大夫啊!你怎能如此草菅人命?快住手吧!”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点燃了难民们心中恐惧的火药桶。
“杀人犯!”
“她要害死我们!”
那孩子的母亲也被吓住了,抱着孩子连连后退,哭着哀求:“姑娘,求您别动我的孩子……我怕……”
阮雪蘅手持银针,被千夫所指,瞬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阮舒月和叶云嫣那两张得意的嘴脸,心中杀意翻涌。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肃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殿下驾到!闲人退避!”
洛邑带着一队身披铠甲的鹰卫,如劈开波浪的利刃,强行在混乱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墨景宸一袭玄色常服,在一片狼藉中却显得尊贵无比,他踏着积水而来,宛如降临人间的神只,周身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他的目光甚至没在旁人身上停留一秒,径直走到被围困的阮雪蘅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因雨水而微湿的肩上。
阮舒月见到救星般,连忙上前行礼:“殿下!您来得正好!大姐姐她要胡乱施针,您快……”
“闭嘴。”
墨景宸冷冷吐出两个字,那眼神如腊月的寒冰,让阮舒月瞬间噤若寒蝉。
他转头,看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把孩子给她。”
妇人还在犹豫,墨景宸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声震四野:
“她的医术,本王用性命担保。谁,有意见?”
全场死寂。
皇子用性命担保!这是何等的信任与荣宠!
阮舒月和叶云嫣的脸瞬间被打得又红又白,像两个跳梁小丑。
妇人不再犹豫,颤抖着将孩子递了过去。
阮雪蘅心中一暖,对他微微颔首,不再理会外界纷扰,凝神施针。几根银针落下,不过片刻,孩子剧烈的抽搐竟奇迹般地平缓下来,紫绀的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收针时,孩子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哇——”妇人喜极而泣,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对着阮雪蘅和墨景宸连连磕头,“多谢姑娘!多谢殿下!你们是活菩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周围的难民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赞美,看向阮雪蘅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阮雪蘅擦了擦手,刚要对墨景宸道谢,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这里交给洛邑。”墨景宸看也不看旁人,灼热的目光牢牢锁着她,语气是全然的命令,“你累了,本王带你回去。”
说罢,不顾她的挣扎和满场惊愕的目光,他竟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殿下!”阮雪蘅惊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在阮舒月和叶云嫣嫉妒到扭曲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王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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