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刺鼻的硫磺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依旧顽固地盘踞在【曙光之门】外的这片焦土之上。晨曦之城的精灵们已经开始了战后的清理工作。他们沉默而高效，如同精密的机械，将同胞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收敛，送回世界树的怀抱，等待灵魂的安息与重归。而对于那些奴隶主联军的尸骸，处理方式则简单粗暴得多——堆积，焚烧。
然而，今天的清理工作多了一位特殊的、令所有新来者肝胆俱裂的“协作者”。
米尔嘉德。
这条如蜿蜒山脉般的上古巨兽，正缓缓地在战场上移动。它那深不见底的巨口每一次张开，都像一个移动的深渊，将成百上千具尸体连同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一并吞噬。黑曜石般的鳞甲在灰色的天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鳞甲缝隙间透出的翠绿色光华，又为其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神圣。
“天……天哪……那是什么怪物……”一个刚刚被从奴隶镣铐中解放出来的男人瘫坐在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亲眼看到那巨兽一口吞下了一架被砸烂的攻城弩炮，那精钢铸就的绞盘在它颚下，脆弱得如同饼干。
“那是米尔嘉德，领地的守护神兽。”一名路过的圣域守卫平静地回答，他的语气就像在谈论邻居家养的看门犬，“她在清理‘污染物’，为世界树提供养分。你们很快就会习惯的。”
习惯？怎么可能习惯！卡萨斯站在远处，他那如铁塔般的身躯第一次感到了渺小。他自诩为不败的凶兽，可在这头上古巨兽面前，他恐怕连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而那些被他视作神明后裔的精灵，竟然与这等恐怖的生物共存，甚至……称其为守护神兽？
他无法理解。这种震撼，远比沐青徒手撼动城墙更加直观，更加颠覆。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强大，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食物链顶端的生态位。晨曦之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他的目光越过那头正在“进食”的巨兽，投向那座宏伟的七层巨城。阳光穿透厚重的火山灰，洒在黑曜石的城墙上，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而在那坚硬的黑色之下，似乎有温润的绿意在缓缓流动。
那里，就是他们这些“挣脱者”的新家？
＊
当最后一批幸存者被接引至城内，【曙光之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血与火彻底隔绝。一股混杂着清新草木、湿润泥土与奇异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让这些在硫磺与腐臭中挣扎了数月的人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污浊都置换干净。
他们被安置在第一层【曙光壁垒】宽阔的广场上。这里没有皮鞭，没有呵斥，只有一群身着洁白亚麻布衣的精灵们在忙碌着。她们是洛薇带领的医疗队。
“别怕，过来，喝点水。”洛薇的声音如同春风，她将一碗清水递给紧紧抱着孩子的吉斯拉。
吉斯拉惊恐地看着这位美得不像凡人的女性，又看了看碗里清澈见底、甚至还飘着一片嫩绿叶子的水，迟迟不敢伸手。在奴隶湾，任何陌生人给予的“善意”，背后往往都藏着最恶毒的陷阱。
洛薇看出了她的恐惧，她没有多言，只是自己先拿起一个同样的木碗，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微笑着将另一碗推到吉斯拉面前。
吉斯拉的嘴唇干裂得如同蛛网，她的孩子已经因为脱水而奄奄一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她颤抖着接过木碗，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一点水喂到孩子嘴边，看到孩子本能地吮吸起来，她才疯了一样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一股清甜甘冽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驱散了身体大部分的疲惫与灼痛。那不仅仅是水，那水中蕴含着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温和而强大的生命力。
“感觉好些了吗？”洛薇蹲下身，轻轻拂过吉斯拉孩子的额头。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绿色光晕从她指尖散发，孩子原本滚烫的额头，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神……神迹……”吉斯拉喃喃自语，泪水决堤而出。她猛地跪倒在地，向着洛薇拼命地磕头。
“起来吧，孩子。”洛薇将她扶起，平静地说道，“在这里，没有人需要下跪。你们自由了。我是洛薇，负责这里的医疗。之后会有食物和干净的衣服，你们先好好休息。”
另一边，达蒙，这位曾经的里斯学者，正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他看到精灵工匠们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工具，将巨大的石块切割得如同豆腐般平整，修复着城墙上的缺口；他看到远处的梯田上，各种作物长势喜人，完全无视了这片土地的诅咒；他甚至看到几个精灵孩童，正在与几只外形奇特的、从未见过的温驯野兽嬉戏。
这不合常理。这一切都完全违背了他从书本上学到的一切知识。这里就像一个独立于世界规则之外的……神国。
卡萨斯则沉默地观察着那些圣域守卫。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但他们的队列依旧整齐，眼神依旧锐利。他们正在擦拭自己的精灵钢长剑，那钢刃上流转的淡淡绿意，让卡萨斯这位角斗士之王都感到心惊。他能感觉到，这些武器的品质，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神兵。
最让他震撼的，是丹妮莉丝的出现。
她没有穿华丽的王袍，只是一身洁白的长裙，赤着双足，行走在伤员之间。她的坐骑，那头名为“银光”的优美巨龙，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只温顺的大猫。她走到一名断了手臂的角斗士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满是悲悯。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世界树的光辉仿佛被她引动，一道浓郁的翠绿色光芒将那名角斗士包裹。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新的骨骼、筋脉、皮肤迅速重构。不到一分钟，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便重新长了出来！
那名角斗士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手，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那不是痛苦，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神明的无限敬畏。他扑倒在地，亲吻着丹妮莉丝脚下的土地。
“生命女神……您是真正的生命女神！”
卡萨斯感觉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他征战一生，见过无数杀戮与死亡，却从未见过如此温柔而伟大的“创造”。沐青的力量是毁灭，是让他敬畏的、无可匹敌的破坏力。而丹妮莉丝的力量，却是新生，是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与归属的创造力。
毁灭与新生。
破坏与创造。
这两位神明，共同构成了这座城市的……法则。
他终于明白，他们这些“挣脱者”，赌对了。他们从一个地狱，闯入了另一个……天堂。
＊
夜幕降临，晨曦之城内部并未陷入黑暗，而是被世界树散发的、柔和的翠绿色光辉所笼罩，宛如一片翡翠色的梦境。
近两千名幸存的无垢者被集中在第二层【匠心熔炉】旁的一处巨大空地上。他们已经清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亚麻布衣，身上的伤口也被初步处理过。但他们依旧像过去一样，以标准的方阵队形站立着，沉默得如同石雕，等待着新主人的命令。他们是完美的战争工具，在他们的认知里，战败者的下场，就是成为胜利者的财产。
丹妮莉丝在沐青的陪伴下，走到了他们面前。
气氛一片死寂。所有无垢者都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两位散发着神性光辉的存在。
丹妮莉丝的目光扫过这些年轻而麻木的脸庞，她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她没有像奴隶主那样，高高在上地训话，而是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在世界树光辉的共鸣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抬起头来。”
无垢者们身体一僵，然后机械地、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叫‘无垢者’。”丹妮莉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从被选中那一天起，就被剥夺了名字，剥夺了家庭，剥夺了痛苦，剥夺了一切作为‘人’的权利。你们被告知，你们是工具，是武器，是主人的财产。”
她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坚定。
“但今天，我，晨曦之城的女主人，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在这里告诉你们——”
“你们错了。”
“你们不是工具，你们是人！”
“从现在起，‘无垢者’这个名字，将成为历史。你们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汇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无垢者们那早已麻木的意识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们面面相觑，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丹妮莉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会提供给你们足够的食物和水，你们可以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过你们想过的生活。这是你们的权利。”
离开？去哪里？他们从记事起就在阿斯塔波的训练场里，世界对他们而言，就是方阵、长矛与命令。自由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过于巨大、也过于空洞的概念。
看到他们的迷茫，丹妮莉丝的语气变得柔和。
“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
“留在这座城市，成为晨曦之城的公民。你们将拥有自己的名字，拥有自己的财产，拥有组建家庭的权利。你们可以选择拿起工具，去学习耕种、锻造、建筑……去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
她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最前排的一名无垢者。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继续拿起武器。但不再是为了奴役与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守护这座赐予你们自由的城市，守护那些和你们一样，曾饱受苦难的同胞。”
“如果你们选择这条路，你们将不再是无名的‘无垢者’。你们将组成一支全新的军团，一支只效忠于晨曦之城、只为守护自由而战的荣耀之师。”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死寂。
漫长的死寂。
无垢者们依旧站立着，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他们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被灌输了一生的“服从”本能，正在与刚刚被点燃的、“自由”的火花，进行着激烈的碰撞。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排的那名被丹妮莉丝注视的无垢者，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缓缓地、挣扎地，单膝跪地。这个动作不再是奴隶对主人的卑微，而是一名战士，向自己选择的君主，献上忠诚的骑士之礼。
他抬起头，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他用沙哑的、仿佛几十年没有用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我想……有一个名字。”
“我的母亲……在我被带走前，叫我……‘索罗’。”
这个名字卑微而丑陋，却是他与过去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链接。
丹妮莉丝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无比温柔：“很好，索罗。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名字。一个自由人的名字。”
仿佛是一个信号。
“哐当！”
“哐当！哐当！”
长矛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近两千名无垢者，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单膝跪地。
“我叫……白鼠。”
“我叫……黑蛆。”
“我叫……英雄。”
他们报出的，大多是奴隶主为了羞辱他们而取下的名字。但在这一刻，这些丑陋的名字，却成了他们重获新生的第一声呐喊。
他们选择了留下。
不是因为命令，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次，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
夜色更深了。
【曙光壁垒】修复后的城墙之上，沐青和丹妮莉丝并肩而立，俯瞰着脚下这座因涌入数万新居民而变得灯火通明、喧嚣热闹的城市。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第一层宽阔的广场上，临时搭建的帐篷区亮着星星点点的篝火，那是【挣脱者军团】的营地。卡萨斯正在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向他的士兵们宣布着晨曦之城的新规矩。
第二层的空地上，新命名的“索罗”正带领着他的同胞，在圣域守卫的指导下，学习如何列成一种全新的、更灵活的防御阵型。
更上层的居民区里，隐约传来精灵们的歌声，那是菲音在用她的音乐，安抚着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同胞，也抚慰着这些初来乍到的新居民。
城市的最外围，那片曾经的战场，已经看不到一具尸骸。只有米尔嘉德那庞大如山的身影，在月光下安静地盘踞着，仿佛一道将死亡与新生隔开的、永恒的边界。
“咱们这波啊，这波是直接爆兵了。”沐青挠了挠头，用他那标志性的吐槽语气说道，“人口直接翻了一倍多，这后勤压力山大啊。洛薇的医疗队快忙疯了，埃隆明天估计就要开始画第九、第十社区的图纸了。”
“他们是鲜活的生命，不是你游戏里的数据，亲爱的。”丹妮莉丝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纠正道。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满足的光辉。“看到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是当然。”沐青咧嘴一笑，巨大的手臂将妻子紧紧揽入怀中，“我老婆想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办妥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么一搞，名声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投向遥远的、被黑暗笼罩的东方。
“普雷兹纳克那个老家伙，会把我的话带回去。……呵呵，这话一出，咱们就等于跟半个厄斯索斯大陆宣战了。瓦兰提斯，三女儿王国，潘托斯……那些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和豺狗，估计很快就要凑上来了。”
“我们能应付得来吗？”丹妮莉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必须能。”沐青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那股属于“泰坦”的霸气展露无遗。
“我们赢得了战争，但这只是开始。我们向世界证明了我们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家园。接下来，我们得让他们明白，我们不仅有守护的力量，更有改变规则的资格。”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场仗，让晨曦之城的名字传遍了世界。更大的挑战，更多的机遇，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我们。准备好了吗，我的王后？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丹妮莉丝没有回答，只是将头更深地埋入丈夫宽阔的胸膛，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
远方，烟海的迷雾在夜风中翻涌，仿佛预示着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即将来临。
长达二十年的【守护之战】落下了第一幕的帷幕，但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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