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脉那座与世隔绝的庄园里,雪伊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银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岁月和幽禁并未完全夺走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冰冷的锐利。
莱莎·徒利在隔壁房间发出断续的呓语和哭泣,像背景音一样令人烦躁。雪伊厌恶地皱起眉。她受够了这种陪伴疯子的生活,受够了这死水般的寂静。科本大人偶尔派人送来的只言片语,是她与外界的唯一联系,也是点燃她内心野火的火种。
君临的局势越来越有趣了。泰温公爵压力巨大,瑟曦太后被囚禁却仍在暗中活动,教会势力崛起……混乱,正如那位小指头大人常说的,是阶梯。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她需要一件投名状,一件足以打动目前君临最有可能掌权者的厚礼。谁最需要打击泰温·兰尼斯特?不是瑟曦,那个疯狂的女人自身难保。是教会,是那个被称为大麻雀的领袖。
她开始行动。凭借过去周旋于权贵间听到的秘闻碎片,她曾为小指头处理过不少隐秘信件,凭借她模仿笔迹的天赋,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赌徒心态,她开始精心伪造一份文件。不是简单的指控,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证据”——一份看似由泰温签章的秘密协议影印本,内容暗示泰温为稳定局势,不惜牺牲家族核心利益与多恩进行秘密交易。
这封信一旦公开,足以让泰温威信扫地,让支持他的贵族离心离德。她小心地将伪造的信件封好,通过科本留下的那条极其隐秘的渠道,送了出去,目的地是贝勒大圣堂。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望着层峦叠嶂的远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君临,我就要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摆布。
…………
贝勒大圣堂深处,一间只有七神雕像凝视的密室内,大麻雀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拆阅了那封来自远方的密信。昏黄的烛光下,他仔细阅读着信上的内容,那张因苦行而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炭火。
这封信……价值连城。它不仅是一把刺向泰温·兰尼斯特心脏的匕首,更是一面可以撬动整个君临权力格局的杠杆。他不需要立刻公开它,那样太蠢了。他需要让它像毒药一样,先在暗处慢慢渗透、发酵。
他唤来一名绝对忠诚的“穷人集会”成员,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信中的部分内容,将以各种“可靠”的渠道,悄然流入那些对泰温统治不满的贵族耳中。猜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大麻雀走到七彩水晶雕成的天父像前,缓缓跪下,开始祈祷。但他的祈祷词,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净化”的狂热期待。
“傲慢者终将俯首,谎言终将被揭穿……七神的目光,注视着一切。”
…………
石鼓楼的大厅远不如红堡的王座厅宏伟,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汗水和劣质麦酒混合的气味。墙壁上挂着历代金袍子司令的斑驳盾牌,但最显眼的,是刚刚悬挂上去的、崭新的兰尼斯特雄狮旗,象征着泰温公爵对这支都城守备力量的直接掌控。
詹姆·兰尼斯特站在大厅前端,身侧是面色冷峻的亚当·马尔布兰爵士。詹姆没有穿戴全套铠甲,只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皮甲,外罩一件绣有金狮纹样的深红披风。那只熠熠生辉的黄金右手自然垂在身侧,吸引着下方所有金袍子队长们或明或暗的目光——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亚当爵士率先开口,声音如同铁锤敲打在砧板上,铿锵有力:“奉泰温公爵令!自即日起,詹姆·兰尼斯特爵士将协助本官,共同执掌都城守备队!所有军务调度、城防变更,均需经由我们两人共同签署!”他环视下方,眼神锐利,“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大人!”队长们的应答参差不齐,带着惯有的散漫。
亚当眉头紧锁,显然不满这种纪律。詹姆却微微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面孔。这些队长,有的面孔沧桑,是多年的老油条;有的眼神闪烁,背后不知站着哪位贵族。管理他们,比指挥西境的精锐军团要复杂得多。
“诸位,”詹姆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历过真正沙场的沉稳,“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一个断了手的‘弑君者’,能懂什么城防?”他话音落下,大厅里顿时一片死寂,连亚当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詹姆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底气,“我或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挥剑,但我这双眼睛,还能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威胁,什么是无谓的冲突。”
…………
会议结束后,詹姆与亚当在指挥室里对着巨大的君临城防图,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亚当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跳蚤窝和钢铁街的交界处:“这里,还有这里!‘穷人集会’的那些暴民和工匠行会的人几乎天天械斗!必须加派两队人,配齐盾牌和短棍,见到聚集就驱散!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吊死,以儆效尤!”
詹姆看着地图上那片拥挤的区域,摇了摇头:“亚当爵士,吊死容易。但吊死之后呢?他们的家人、朋友会更恨我们。金袍子只有两千人,而君临有五十万张嘴。仇恨积累多了,我们这两千人,晚上还能睡得安稳吗?”
亚当不满地哼了一声:“詹姆爵士,仁慈是对秩序的亵渎!泰温公爵的命令是维持稳定!”
“稳定不等于高压。”詹姆用左手指向贝勒大圣堂的方向,“真正的威胁在那里。大麻雀现在按兵不动,就是在等我们犯错,等我们激起更大的民怨。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消耗在镇压街头斗殴上,当圣堂里的那些人真正走出来时,我们还有多少力气应对?”
“所以你就放任那些暴民闹事?”亚当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是放任。”詹姆的目光锐利起来,“是区别对待。让巡逻队介入,但以隔离、调解为主。告诉行会的人,再闹事就课以重税;告诉集会的穷人,安分守己才能得到教会的庇护——但前提是,他们不能越界。我们要划下明确的红线,而不是用棍棒把所有人都逼到红线对面去。”
亚当盯着詹姆,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套说辞,与他所熟悉的兰尼斯特式的铁腕统治格格不入。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硬邦邦地说:“我会按你说的,在跳蚤窝试行一周。但如果局势失控,我会立刻采取必要措施!”
…………
接下来的几天,詹姆亲自带着一队金袍子,在跳蚤窝和丝绸街附近巡视。他没有骑马,而是步行,那只金手被他用深色的手套遮住。他听着商贩的抱怨,看着贫民窟里麻木的眼神,也感受到了暗处那些对金袍子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次,几个“穷人集会”的年轻人和一伙工匠学徒因为争抢地盘即将爆发冲突,金袍子们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武器,看向詹姆。按照亚当的命令,他们应该立刻冲上去抓人。
詹姆却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独自走上前,站在两伙人中间。他没有拔剑,只是用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双方。
“打一架,然后一起进黑牢吃牢饭?”他的声音很平静,“还是各自退一步,今天还能回家吃上一口热汤?”
他的出现和冷静的态度让双方都愣住了。有人认出了他,低声说着“弑君者”。最终,在詹姆的注视下,冲突没有爆发,人群悻悻散去。
事后,带队的老兵心有余悸地对詹姆说:“爵士,太冒险了!万一他们动手……”
詹姆看着远处贝勒大圣堂的尖顶,淡淡地说:“他们没动手,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你们腰间的剑。我们要让他们怕的,是剑,而不是我们这个人。但如果只会亮剑,总有一天,他们会连剑都不怕了。”
这番话在金袍子中悄悄流传开来。一些人觉得这位断手的爵士软弱可笑;但另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却从中品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亚当爵士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什么都没说,但再次与詹姆商讨防务时,语气中少了几分火药味,多了几分审慎。
詹姆的“温和”策略,像一滴缓慢渗透的水,试图在这片干涸而充满裂痕的土地上,寻找一丝维持平衡的可能。然而,在这座仇恨早已根深蒂固的城市里,这滴水,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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