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深渊灯塔 · 初生低语
愚人号殉爆的余烬，早已被冰冷的海流与更深沉的黑暗吞噬。阿戈尔潜航器像一枚沉默的鱼雷，向着泰拉星球最深的伤痕疾驰。舱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凝结出水滴。
“我们正在穿越阿戈尔的外围缓冲带。”歌蕾蒂娅清冷的声音在舱内回荡，她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显示着外部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注意，从这里开始，我们正式进入‘它们’的狩猎场。”
屏幕上不再是单调的海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型脉络网络——溟痕。它们如同活物般在海底蠕动、蔓延，覆盖在一切物体表面：倾颓的、带有明显流线型科技感的建筑残骸，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海洋生物骨架，以及破碎的、依稀能看出昔日辉煌的城市基座。这里不像文明遗址，更像某个庞然巨兽消化了一半后呕吐出的、混杂着科技与死亡的坟场。
“深蓝之树……就在这片废墟的最深处？”博士凝视着屏幕，声音有些干涩。
“准确来说，是它制造并主导了这片废墟。”乌尔比安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深海般的寒意，仿佛许久未曾与人交谈。“那东西，最初并非树木。它是前文明的遗物，一座本该维持生态平衡的‘方舟塔’。但海嗣的意志……伊莎玛拉……扭曲了它，将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器、能源核心，以及……生物模因广播塔。”
他调出一幅模糊的、能量流动异常活跃的深海地形图，一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的光点位于中心。
“‘初生’（the Firstborn），是伊莎玛拉意志在当前维度最集中的体现。它不是某个具体生物，更像是一个……程序，一个以深蓝之树为服务器，不断运行着‘归一’指令的幽灵。我们之前在陆地上对付的，不过是它溢出的一点杂音。”
斯卡蒂紧紧抱着自己的剑，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低声道：“歌声……更清晰了……它在催促……回归……”
凌曜的手轻轻按在斯卡蒂的肩膀上，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涌入，暂时驱散了她脑中的杂音。“坚持住，斯卡蒂。我们正是来让它‘闭嘴’的。”
就在这时，潜航器猛地一震！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高能量反应！多个高速目标接近！”菲亚梅塔迅速报告。
屏幕瞬间被无数扭曲的黑影占据！它们不同于岸上的同类，甲壳呈现出深海的墨蓝色，边缘锐利如刀，复眼闪烁着纯粹的恶意。其中一些体型臃肿的个体（巢涌者）猛地张开腔体，喷吐出大量小型、迅捷的爪型海嗣；另一些则如同扭曲的僧侣（深渊咏者），悬浮在水中，发出无声的尖啸，肉眼可见的精神波纹让海水都开始震荡！
“准备接敌！”乌尔比安低吼一声，第一个冲向武器架，“让它们见识下，深海猎人回家的‘礼节’！”
战斗瞬间爆发。潜航器的外部武器平台展开，密集的能量光束射向蜂拥而至的海嗣。但它们在水中灵活得不可思议，而且甲壳对能量武器表现出惊人的抗性。几只掠海矛以恐怖的速度撞击在潜航器的护盾上，激起剧烈的涟漪。
“不能在这里纠缠！”歌蕾蒂娅冷静地操控着潜航器，做出规避动作，“护盾能量下降太快！”
“打开出口！我们出去迎战！”乌尔比安已经穿戴好装备，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战意。幽灵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巨大的圆锯已然在手。
凌曜点了点头：“李柚巴，阎魔爱，你们协助乌尔比安队长正面迎敌。阿尔图罗，用你的乐章干扰那些‘咏者’的精神攻击。菲亚梅塔，火力掩护，优先清除‘巢涌者’。”
命令被迅速执行。舱门开启，冰冷的深海高压瞬间涌入，又被内部的力场勉强阻隔。乌尔比安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出，他的巨兵在水中划出真空通道，直接将一头掠海矛拦腰斩断！歌蕾蒂娅紧随其后，她的高速移动在水下留下道道残影，精准地切断着海嗣的攻击触须。幽灵鲨则如同狂战士，冲入敌阵最密集处，圆锯挥舞，带起一片血肉与甲壳的漩涡。
李柚巴的流水岩碎拳在水中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拳劲隔水传递，震碎海嗣的内脏。阎魔爱则释放出冥神的气息，冰冷的死亡之力让周围的海水都仿佛冻结，极大地迟缓了海嗣的动作。阿尔图罗站在舱门口，拨动琴弦，奇异的律动扩散开来，与深渊咏者的精神尖啸对冲，削弱其影响。
这是一场在黑暗与高压中进行的、无声而惨烈的厮杀。
趁着正面战场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凌曜对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打了个手势。
“按计划分头行动！”凌曜沉声道，“乌尔比安队长，请你、歌蕾蒂娅和幽灵鲨，带领罗德岛的近战主力，强攻深蓝之树的外围防御节点，制造最大混乱！”
“明白。”乌尔比安言简意赅，巨兵一挥，带领着一支精锐小队，如同深海飓风般朝着一个能量反应特别强烈的方向冲杀而去。
“我们走另一条路。”凌曜看向斯卡蒂、普瑞赛斯、博士、阿米娅以及阎魔爱，“斯卡蒂，依靠你和‘它’的联系，带我们找到通往核心的‘近路’。”
斯卡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脑海中的噪音，冰蓝色的眼眸望向一个被巨大废墟掩埋的、看似死路的缝隙。“那里……歌声是从那里渗出来的……”
队伍在凌曜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脱离主战场，沿着斯卡蒂指引的路径，潜入了一片更加黑暗、更加寂静的废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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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溟痕的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带上了一种不祥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猩红色彩。巨大的、半透明的海嗣卵囊如同果实般悬挂在扭曲的金属架构上，隐约能看到其中蠕动的胚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生命气息，但这生命感却带着令人作呕的侵略性和同质化。
终于，他们穿越了最后一道由巨大珊瑚（或许是某种生物建筑）构成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除了凌曜和普瑞赛斯）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树。
那是一个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某种未知金属与生物组织混合构成的塔状结构。它扎根于海底最深处，向上延伸，顶端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整个塔身脉动着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网络般的溟痕脉络以其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辐射，仿佛给整个海底披上了一张发光的、活着的网。这就是深蓝之树——文明的墓碑，灾祸的源头。
而在那巨塔的核心区域，一个由纯粹能量与流动的生物质构成的、模糊的巨大人形轮廓正在缓缓凝聚。它没有五官，没有明确的性别特征，只是一个散发着压倒性存在感的“影子”。
“初生”。
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饥渴与同化欲望的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直接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
“呃啊！”阿米娅痛苦地抱住了头，她体内的“王冠”碎片应激性地闪烁起来。博士也闷哼一声，扶住了旁边的岩壁。
“坚守心神！”凌曜低喝一声，踏前一步。他的眼中，菱形的光芒再次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万象悖论·概念解构】！全力发动！
这一次，他解析的不再是单个模因，而是直面整个海嗣族群的集体意志源头，是那扭曲了前文明造物的、名为“伊莎玛拉”的终极程序！
无形的信息洪流疯狂涌入凌曜的感知。他“看”到了无数生命的诞生、变异、融合，看到了一个单一的意志如何如同病毒般扩散，将所有个体化为无分彼此的“大群”。他理解了海嗣的目的——不是毁灭，而是 “归一” ，将所有“不完美”的、独立的泰拉生命，重塑成一个统一的、适应任何极端环境的“终极生命形态”。它们视当前的文明、国家、个体……皆为需要被“修正”的错误代码。
而深蓝之树，正是这个“修正程序”的广播塔与执行终端。
普瑞赛斯快步走到凌曜身边，她的数据板上的读数疯狂跳动。“确认了！结构核心是‘方舟塔’的生态维系模块，但底层指令已被彻底覆盖！它在持续发送‘归一’模因，驱动着整个海嗣族群的进化与行动！摧毁它的物理结构可能导致模因指令失控性扩散，甚至引发链式反应，加速泰拉生态的全面海嗣化！”
就在这时，那“初生”的轮廓猛地清晰了一瞬，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砸来！它似乎被凌曜的解析行为彻底激怒了。
阎魔爱冷哼一声，冥神的神格完全展开，一道无形的、隔绝生死的屏障护住了众人。阿米娅也强忍着痛苦，调动起体内微弱的神民之力，协助稳定着精神防线。
凌曜在信息的狂潮中稳固着自身，他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脑海：“我看到了……它们的‘逻辑’。一个失控的、极度排他的文明存续程序。毁灭形体毫无意义，只要广播塔还在运行，‘程序’就能无数次重启。”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脉动的深蓝之树核心。
“我们必须覆盖它！用新的‘定义’，覆盖掉那该死的‘归一’指令！”
通讯器中传来乌尔比安小组激烈的战斗声和歌蕾蒂娅急促的汇报：“外围防御正在被我们吸引！但海嗣的数量无穷无尽！我们撑不了太久！”
凌曜当机立断。
“普瑞赛斯，记录所有解析数据，寻找前文明可能留下的、更深层的‘控制终端’或后门程序！其他人，准备撤离！”
他集中精神，将刚刚解析出的部分海嗣模因结构，通过【万象悖论】的力量，强行注入深蓝之树的广播循环中，制造了一个短暂的、规则层面的“逻辑悖论”干扰。
嗡——！
深蓝之树的光芒猛地一暗，那“初生”的轮廓也出现了瞬间的扭曲和涣散。整个核心区域的能量流动变得紊乱起来。
“干扰生效！但只是暂时的！”普瑞赛斯迅速报告。
“撤！”
队伍毫不犹豫，沿着来路急速返回。身后，是暂时陷入“混乱”但依旧散发着无穷恶意与不祥的深蓝之树，以及那在能量乱流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咆哮的“初生”之影。
潜航器从深渊中急速上浮，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幽蓝光芒远远抛在下方。
凌曜看着数据板上关于“模因结构”、“广播塔”、“控制终端”以及那个“逻辑悖论”干扰的详细记录，眼神深邃。
“毁灭，是最简单的答案。”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回荡，“但对付一个基于错误‘定义’而存在的‘程序’，毁灭等同于格式化失败。要根治这顽疾，我们需要找到那把能重新‘定义’生命概念的……手术刀。”
“我们需要找到，并掌握那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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