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万国议事 · 火种重燃（观测者之章）
伊比利亚秘密海岸基地的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比深海更加凝重。凌曜团队与乌尔比安小队的归来，并未带来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带回了整个海洋的重量。
“……综上所述，‘深蓝之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或武器，它是一个被扭曲的前文明生态设施，如今作为海嗣‘归一’模因的广播塔与放大器运行。其核心意志‘初生’，是伊莎玛拉程序的显化。”
凌曜平静地陈述着，他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数据。巨大的屏幕上展示着从深渊带回的、令人不安的影像资料——那脉动的幽蓝巨塔，那扭曲的能量人形。
“直接物理摧毁，有极高风险引发模因污染失控，加速泰拉生态的全面海嗣化。”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在每一个与会者心头。博士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凯尔希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艾丽妮紧紧握住了她的审判官手杖，连一向沉稳的乌尔比安，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放任它继续存在？”一位伊比利亚的将领忍不住低吼，语气中充满了绝望的愤怒。
“不。”凌曜的回答依旧简洁，“我们覆盖它。”
他调出新的数据模型，一个复杂的、由能量流和信息符号构成的网络图出现在屏幕上。
“利用我对‘概念’的解析能力，结合普瑞赛斯女士的前文明权限，我们需要找到并接入‘深蓝之树’更深层的 ‘控制终端’ 。我们的目标不是摧毁，而是从根本上 ‘覆盖’掉伊莎玛拉的‘归一’指令，写入新的、稳定的生命定义协议。 这将从根本上解除海嗣的威胁，并有可能完整回收这项前文明遗产。”
方案提出，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这思路超越了常规的战争逻辑，充满了未知与风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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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人群散去，只剩下凌曜和普瑞赛斯留在空旷的指挥室内。
普瑞赛斯关闭了数据板，抬头看向凌曜，那双属于前文明科学家的眼眸中带着纯粹的探究：“以我们的力量层级，直接剥离或封印伊莎玛拉的意识集合体，虽然过程复杂，存在变量，但成功率并非为零。为何要选择这条更迂回、更依赖这些……充满内部矛盾与低效决策机制的土着势力的路径？”
凌曜走到巨大的舷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海面，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属于各国势力的舰船轮廓。
“普瑞赛斯，”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重量，“重塑一颗星球的物质形态，对我们而言，确实不算太难。但定义一个文明是否值得存续，需要证据。直接‘掀桌子’，以绝对力量抹平一切，那只是高高在上的暴君对蝼蚁的蔑视，简单，却毫无价值。”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我要的，不是一个干净却空无一物、等待我们随意涂抹的新世界。我要见证。 我要看看，在文明存亡的绝境面前，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自私、贪婪与腐败最终吞噬一切，还是勇气、责任、牺牲与智慧能够冲破黑暗，闪耀出属于生命本身的光芒。”
“霜星与爱国者在冰原上的坚守，塔露拉背负罪孽寻求救赎的挣扎，陈晖洁在秩序与人性之间的担当，诗怀雅与银灰在商业利益之上展现出的远见，甚至像暗锁那样，在泥泞中求存却依旧保有一丝底线的韧性，拉特兰人基于信仰的虔诚与奉献……这些，才是文明真正的‘火种’。它们微小，却顽强。”
“而与此同时，”凌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广阔的大陆，“乌萨斯那些只顾争权夺利、视平民与感染者为草芥的贵族，维多利亚沉溺于王位争夺、将危机视为棋局的政客，乃至所有在末日阴影下依旧不忘内部倾轧、剥削弱者的蛀虫……他们的存在，同样具有价值。他们将成为定义何谓‘堕落’与‘冗余’最清晰的标本。”
“海嗣危机，就是我为他们准备的，最好不过的筛选器。”他的话语冰冷而公正，如同宇宙本身的法则。
最后，他的视线投向南方，那片深邃的、孕育着灾厄的海洋：“至于伊莎玛拉和海嗣……它们本身并无道德上的对错。它们只是一个在进化道路上走入极端死胡同的‘求生程序’，一个功能失调的宇宙白细胞。单纯地毁灭它们，与我追求的‘尊重一切生命形态本质’的理念背道而驰。我会给它们，同样也给所有泰拉人，一个真正合乎其存在意义的、最终的归宿。”
普瑞赛斯沉默了片刻，眼中数据流快速闪烁，最终归于平静。“理解了。基于理性与宏观生命形态管理的考量，您的方案更具……美学价值与终极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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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凌曜于高层会议上抛出“模因覆盖”方案的同时，泰拉这块巨大的棋盘，因愚人号的毁灭与阿戈尔真相的扩散，而彻底震动。
恐慌如同瘟疫般沿着海岸线，顺着商路，通过一切信息渠道蔓延。海嗣，不再是伊比利亚和阿戈尔的地区性问题，而是悬于整个泰拉文明头顶的、实实在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凌曜没有急于行动，他甚至没有主动去游说任何人。他只是让罗德岛和拉特兰有限度地公开了部分情报和“模因覆盖”计划的框架，然后，便如同一个冷静的考官，静静地等待着各方势力交出他们的“答卷”。
通过【千里眼Ex】的视野，通过菲亚梅塔的情报汇总，通过w偶尔传回的混乱却真实的信息，他冷眼旁观着这场文明大考：
乌萨斯的朝堂上，贵族们争吵不休，强硬派叫嚣着趁机吞并邻国资源以筑起“堡垒”，对境内感染者的压迫变本加厉，只有少数边缘声音在呼吁国际合作。凌曜默默地将那些叫嚣得最厉害的贵族名字，在心中的名单上标记为深红。
炎国，天师府与朝臣争论激烈。保守派视海嗣为“域外天魔”，主张彻底封锁国境，启动上古结界；而另一派则从魏彦吾的报告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人之王”凌曜所带来的变局与机遇，暗中派遣了更高级别的使者，携带着更灵活的外交权限。
维多利亚，伦蒂尼姆的雾都之中，王座之争的各方势力试图将危机转化为打击政敌的武器，或妄想通过“领导”抵抗运动来攫取更大的权力，他们的混乱与短视，让凌曜微微摇头。
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与选帝侯们，则对凌曜提出的“覆盖”方案本身产生了浓厚兴趣。相比野蛮的战争，这种带有“重新定义”与“修正”意味的、近乎艺术的手段，更符合他们的美学。他们倾向于支持能提供“优雅解决方案”的一方。
拉特兰无需多言，教宗正式宣布，全力支持“人之王”凌曜的一切行动，开放部分古代科技数据库，并号召所有拉特兰人为此贡献力量。他们的信仰，成为了混乱中一道坚定的光。
伊比利亚，审判庭承受着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但在圣徒卡门的力排众议下，这个饱受创伤的国家，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倾尽残存的国力与舰队，为凌曜的最终行动提供一切支持。这是救赎，亦是复仇。
谢拉格的银灰与喀兰贸易，基于之前的良好合作与对大势的精准判断，迅速表态支持凌曜，希望在这新秩序的构建中，为雪境争取一席之地。
而在微观层面，凌曜也“看”到：
· 罗德岛的陆行舰穿梭于最危险的海岸线，博士和凯尔希指挥着干员们，不计代价地救助着从沿海撤离的难民，无论他们是感染者还是平民。
· 龙门在诗怀雅家族的经济支撑、以及塔露拉与陈这对姐妹愈发默契的管理下，成为了流民涌向内地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和相对稳定的“绿洲”。塔露拉提交的关于贫民窟治理与感染者社区建设的详细报告，放在了凌曜的案头。
这一切，纷乱、嘈杂，充斥着光明与黑暗。它们如同无数的数据流，汇入凌曜的感知，为他心中那幅关于“再创世”的蓝图，提供着清晰无比、色彩分明的“筛选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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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凌曜在为他准备的舱室内静坐。隔壁房间，斯卡蒂因体内伊莎玛拉模因与本体靠近凌曜（他身上带着更完整的复制体）而产生的共鸣，辗转难眠，发出痛苦的呓语。
凌曜的精神力，如同温柔的触须，悄然蔓延过去。他没有安抚，而是顺着那共鸣的通道，逆向而行，主动链接上了那个冰冷、庞大、充斥着无尽饥渴的集体意志——伊莎玛拉。
那是一片意识的深海，没有语言，只有最原始的本能与欲望交织出的意念波动。
【……归一……吞噬……进化……唯一的……出路……】
冰冷的、如同潮汐般的精神低语冲击着凌曜的意识。
凌曜的意念，却如同亘古存在的星辰，宁静而宏大，在这片混乱的意识之海中开辟出一片绝对的“秩序”领域。
【你的道路，走入了死胡同。将万物的多样性熔铸为单一的‘你们’，并非进化，是思维的惰性与生命可能性的终极贫瘠。】
他的意念如同利剑，刺破了那单一的渴望。
【我，凌曜，见证者，定义者。我看到了你们存在的本质——并非毁灭者，而是宇宙的‘清道夫’，负责回收那些生命循环已至尽头、濒临死亡的星辰世界的‘白细胞’。但你们错误地将这颗尚且年轻、充满活力的星球，也视作了需要被‘清理’的猎物。】
随着他的意念，一幅宏大的图景通过精神链接直接烙印过去——那是通过【千里眼Ex】与【启示】窥见的宇宙一隅：一颗走向暮年的恒星，一片资源耗尽、生命迹象逐渐熄灭的星系……那里，才是海嗣们真正的猎场。
同时，他也释放出自身力量的一丝本源气息——那源自【五大魔法】与【根源】的、近乎创世之神般的权能。这气息并非为了压迫，而是为了展示一种可能性。
【臣服于我的定义。承认我为你们规划的路径。待此间事了，我将指引你们前往那片应许之地，一个能让你们尽情履行天职，而非在此地徒增杀孽的摇篮。否则，你们所追求的‘归一’，将成为你们族群唯一的墓志铭。】
伊莎玛拉的意志，那原本如同机械般重复的冰冷程序，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混乱的波动。那无尽的饥渴中，混入了一丝源自本能深处的、对于更宏大“归宿”的迟疑、计算，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望。
精神链接悄然中断。
斯卡蒂的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
凌曜缓缓睁开眼，眼中星空流转。一颗种子，已经埋在了深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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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压力与生存的本能，一场由拉特兰牵头，在相对中立的雷姆必拓召开的“万国海嗣对策会议”仓促举行。会场内，争吵、猜疑、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乌萨斯的代表质疑凌曜的主导权，维多利亚的代表试图争夺联盟的领导地位。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凌曜始终平静地坐在主位，他没有慷慨陈词，只是在那份混乱达到顶峰时，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展开——并非强大的压迫，而是极致的【概念澄清】。所有与会者心中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阴暗的念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形地放大，暴露在自己与他人（主要是凌曜）的感知下，令他们自己都感到一阵难堪的心悸。同时，关于“模因覆盖”方案的技术可行性与失败后果的冰冷数据，也直接浮现在他们脑海。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最终，一个以“执行模因覆盖计划、应对海嗣危机、规划战后秩序”为核心的临时同盟——【火种同盟】——在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氛围下，勉强宣告成立。凌曜被推举为最高技术顾问与行动总指挥。
同盟各国根据自身情况，提供了有限的、充满算计的资源。伊比利亚和阿戈尔提供航道与向导，拉特兰提供数据与后勤，罗德岛提供医疗与协调，而乌萨斯、炎国等则提供了象征性的物资和充满监视意味的“观察员”。
凌曜宣布了最终部署：他将亲率主力，潜入阿戈尔执行“覆盖”；由博士和凯尔希统筹各国提供的、心思各异的海上力量，在阿戈尔外围建立防线，抵御海嗣必然的疯狂反扑。
会议在一种并不团结的气氛中暂时落幕。
博士看着凌曜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对身边的凯尔希低语：“他的计划是唯一的选择，我明白。但他……太冷静了，凯尔希。冷静得不像是在拯救世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实验，观察着所有的变量，包括我们。”
凯尔希抱着双臂，mon3tr在她身后沉默伫立，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仅仅是在利用这场危机。他是在衡量一切，衡量每一个国家，每一个个体。普瑞赛斯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平等的合作者，更像是在仰望一位……即将执行最终裁决的宇宙法官。”
不远处，安静旁听的水月，轻轻拉了拉博士的衣角，小声说：“博士……海嗣的‘歌声’……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除了饿，还有一点……困惑？是因为‘他’在那里吗？”
凌曜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泰拉星图前。星图上，代表海嗣威胁的猩红色区域，如同蔓延的病灶，触目惊心。
普瑞赛斯无声地走近：“筛选程序正在加速。你给予他们的，不仅是一场残酷的考验，也是一次……选择未来的机会。”
凌曜的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地图，越过了阿戈尔的深渊，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处。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定义规则的力量，在空旷的大厅中轻轻回响：
“生命的价值，在于其面对存续时的选择，而非沉溺于虚无的欢愉，或屈服于强制的统一。”
“现在，是时候去为这场文明大考，落下最终的笔锋，写下评断一切的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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