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咸阳宫,烛火被骤然撞开的殿门惊得摇曳不定,在冰冷的玉璧上投下凌乱的影子。信使浑身覆着红色尘土,像个血人似的扑倒在玉阶前,嘶声力竭:“陛下!陇西……陇西天现异象!”
嬴政挥手屏退欲上前搀扶的侍从,玄色龙袍在晨光中凝滞如铁。他端坐于龙椅上,目光如刀:“说。”
“粮山……粮山成精了!”信使颤抖着举起竹筒,竹筒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夜夜放红光,百里外都看得见!蒙将军八百里加急——”
简牍哗啦散落。最上方的绢帛绘着骇人景象:堆积如山的土豆和辣椒竟自发垒成高塔,塔顶喷涌着赤色光柱,把云层染得如同血霞。那画工笔法粗犷,却将那股妖异之气描绘得淋漓尽致。
“星官何在?”帝王声音沉如寒冰。
钦天监正连滚带爬进殿,匍匐不敢抬头,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荧惑守心之兆未消,如今又现赤光……怕是兵燹之灾啊!”
“放屁!”殿外突然炸响一声童音。嬴昭骑着食铁兽闯宫而入,熊猫背上驮着个滴淌红浆的布袋,一路留下鲜红的滴痕,“那是辣椒酱反的光!”
孩童一跃而下,扯开布袋——里面全是红艳艳的辣椒酱,浓郁辛香瞬间弥漫整个大殿,呛得几个文臣连连咳嗽。
“父皇闻闻!”他挖了一勺辣酱递向嬴政,小手上沾满了红色的酱汁,“王犁叔叔新酿的,可下饭啦!”
满朝文武纷纷掩鼻后退。嬴政却俯身就着儿子的小手轻嗅,忽然龙目微睁:“此物能存多久?”
“三年不坏!”嬴昭得意地拍打酱袋,溅出几点红浆落在玉阶上,“蒙叔叔说比盐腌肉还耐放!”
此刻的陇西军屯正忙得热火朝天。王犁指挥士卒将辣椒酱装入陶瓮,瓮口用土豆泥密封后垒成高塔。夕阳映照时,数万酱瓮果然折射出冲霄红光,远看真如血光之灾。
“殿下真神了!”都尉望着“粮山”感慨,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这招既能储粮又能吓唬匈奴!”
殊不知咸阳城内已流言四起。司马欣党羽在酒肆散播:“赤光现世,必出妖孽!”更有老儒联名上书,直指九皇子是荧惑星转世。
次日朝会,御史大夫捧着血书奏本痛哭流涕,声音在殿中回荡:“陛下!陇西赤光冲犯紫微,当速毁妖粮以安天心!”
嬴昭正趴在龙椅后串辣椒玩,闻言探头,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大人尝尝?辣辣安神哦~”
嬴政忽然起身,玄袍拂落奏本,竹简哗啦散了一地:“摆驾!朕要亲睹赤光!”
天子仪仗出咸阳那刻,全城震动。百姓挤满官道,争睹帝辇西行。忽有顽童指着天空惊呼:“看!红光来接陛下了!”
但见西方云霞渐渐染上绯色,隐约有辛香随风飘来。车队越是西行,天光愈红,待至陇西地界时,连河水都映着粼粼红波。
蒙恬率军迎驾时,皇帝第一句竟是:“粮山何在?”
将军引驾登高。当那座由十万酱瓮垒成的巨塔撞入眼帘时,纵是嬴政也瞳孔骤缩——塔身不仅泛着赤光,更奇异的是瓮体竟自行微微嗡鸣,似有生命呼吸。
“父皇听!”嬴昭把耳朵贴住酱瓮,小脸被红光映得通红,“辣椒们在唱歌呢!”
原来灵泉滋养的辣椒自带灵气,发酵时产生共鸣。嬴政屈指轻叩瓮壁,瓮内顿时回响如钟磬,余音悠长。
“此物可充军粮?”
“一瓮能佐百人餐!”蒙恬激动道,声音微微发颤,“士卒日食三钱便浑身燥热,寒夜无需棉衣!”
当夜帝驾宿营粮山。嬴昭偷偷往御膳掺了辣椒酱,嬴政食后额角沁汗,多年头痛竟舒缓不少。帝王默然良久,忽然解下贴身玉佩系在儿子腕上:“想要何赏赐?”
“把粮山搬去咸阳呀!”孩童指向红光灼灼的巨塔,眼睛亮如星辰,“让大家都尝尝~”
圣驾返京那日,三千辆牛马满载酱瓮随行。车队蜿蜒如赤龙,红光耀得沿途草木提前返青。百姓跪伏道旁,竟将辣香当作祥瑞呼吸,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奇异香气融入肺腑。
咸阳城楼上的司马欣面如死灰。他原本备好“妖星祸国”的奏本,此刻却见全城百姓对着粮车欢呼雀跃,那热烈的气氛让他手中的竹简变得沉重无比。
最绝的是辣酱瓮能自保。某夜流寇欲劫粮车,刚摸到瓮体就被辣气呛得涕泪横流——嬴昭早让士卒在瓮壁抹了超辣油,那几个贼人眼睛肿了三日才消。
消息传至匈奴,单于对着探报狞笑:“秦人穷到吃土了!”命人仿制辣酱,结果毒死半个部落——赵高给的配方根本是蚀魂毒方。
而骊山行宫中,阿房女对镜梳妆时,发现镜面映出淡淡红光。她推开窗,见西方天际赤霞流转,不觉含笑:“昭儿又闹出动静了…”
镜台突然裂开细纹,渗出漆黑黏液——却是赵高在窥视时气得捏碎了法器,那黑液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腊月二十三,咸阳宫宴群臣。御膳首推“辣椒土豆宴”,百官吃得满头大汗仍不停箸。嬴政当庭宣布:“设辣酱司,隶少府,岁供百万瓮。”
嬴昭却蹲在殿柱后嘀咕:“统子哥说该做番茄酱了…番茄是啥呀?”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赤光骤熄。钦天监惊呼:“天狗食日!大凶之兆!”
黑暗中有宦官尖叫:“辣酱瓮裂了!流出血水了!”
嬴政握紧定秦剑,却见儿子蹦跳着跑向裂瓮。嬴昭蘸取“血水”尝了尝,眨眼道:“没事呀~辣椒汁兑多了~”
原来只是瓮内发酵过度。孩童随手签出恒温符贴在瓮壁,红光再度亮起,比先前更盛,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司马欣彻底绝望,当夜挂冠离去。有人说见他往北境方向去了,怀里揣着坛辣酱,那酱瓮似乎也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而粮山真正的秘密,藏在最核心的酱瓮里——那瓮封着王犁临终前发现的魂族血玉,正被辣气慢慢净化,每日都会渗出些许黑水,又被辣椒的炽烈气息吞噬。
东海荒岛上,胡亥突然对着海浪呕吐。吐出的黑水中,有红丝如辣椒纤维蠕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哥哥的…粮食…”他痴傻地捞起红丝咀嚼,眼底魂火明灭不定,仿佛在挣扎着想要记起什么。
咸阳的夜空从此多了一抹赤色。百姓称之为“昭霞”,每逢红光大盛,便是边关捷报传来。孩子们会指着天空唱起童谣,讲述那个能让辣椒唱歌的小皇子。
唯有嬴政知道,那赤光每夜都会掠过骊山陵。仿佛有个孩子,执意要用辣椒的火热,暖化陵寝的寒冰。有时他甚至能听见风中传来的细微歌声,像是辣椒在瓮中轻轻发酵的声音,又像是远方的孩童在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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