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手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蝴蝶忍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她一边用消毒毛巾擦拭额间的细汗,一边看向立刻从长凳上站起身的朔夜。
“忍…那孩子没什么大碍吧?”朔夜冰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关切。看着蝴蝶忍略显沉重的神色,他心里不禁一沉,该不会……
蝴蝶忍轻轻叹了口气:“身体的外伤不轻,多处骨折和撕裂伤,但精心调理的话,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慎重。
“只是,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冲击。或许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头部受创……他的记忆缺失了相当一部分。”
记忆丢失了……朔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难怪那孩子之前的状态那么不对劲。遭遇了那样惨烈的事,连记忆都选择了遗忘,这该是何等的痛苦。他低下头,银白的发丝垂落额前,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这样吗……” 连痛苦的过去都一同失去,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另一种不幸呢?
由于病房已满,第二天清晨,全身缠满绷带的无一郎被转移到了朔夜的房间。晨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似乎无法驱散床上少年周身的冰冷气息。
无一郎微微睁开了眼。身体被绷带紧紧包裹着,动弹不得,稍微一动就传来清晰的痛感。他茫然地看着白色的绷带,又移开视线,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笼罩着他。
这时,朔夜端着一个木质餐盘走了进来,看到少年睁着眼,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无一郎…你醒了吗!太好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这是忍小姐为你特意做的药膳呢,对恢复很有帮助。你行动不便,我喂你吃吧。”
他将餐盘放下,小心翼翼地端起碗,舀起一勺,仔细吹凉,然后温柔地递到无一郎嘴边:“来,张嘴。”
然而,无一郎仿佛没有听见。他微微将头转向另一边,避开了唇边的勺子。
不想吃……没胃口。身体很痛,但心里更空。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想做。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朔夜一眼。
朔夜的手僵在半空,心中涌起一阵无措。是不合胃口吗?还是……身体太不舒服了?
“啊啦啊啦~不好好吃药可是不会恢复的呢~”一个温柔中带着凛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蝴蝶忍缓步走进,在朔夜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无一郎身上:“无一郎先生,我们知道你经历了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悲惨之事。但是,拒绝配合治疗,并不能让痛苦消失,只会延缓你身体的康复哦~”
看着无一郎了无生气的侧脸,朔夜内心的自责再次翻涌。都是他的错,如果当时能更快一点,更强大一点,或许就能阻止悲剧发生。
“嗯…对不起…要是当时我能再早一点赶到的话……或许你就不会……”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蝴蝶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过于自责。她重新看向无一郎,脸上的笑容淡去,流露出深切的哀伤:“无一郎先生…我们鬼杀队的每一个人…都并非天生就站在这里。我们都曾经历过失去,背负着血与泪的过往。像我…也一样失去了挚爱的姐姐……”
她看向朔夜,“而朔夜先生…我听姐姐生前提起过…他曾…亲眼看着父母被……”
父母……那一夜的火焰和鲜血瞬间涌入朔夜的脑海,心脏传来熟悉的揪痛。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酸涩压下。
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无一郎:“是的,我曾…亲眼看着父母被鬼杀死…而我自己…当时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和绝望,我大概能明白一些。”
他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逐渐变得稳定有力,“不过…人总要向前看啊!活下来的人…必须要带着逝者的愿望和期待,继续前进!如果就此低沉下去,不就彻底辜负了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希望吗!辜负了他们未尽的期望了吗!”说到最后,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带着泪光,却充满了希望。
带着愿望……继续前进……辜负……期望……这些词语,像一颗颗石子投入无一郎空洞的心湖,激起了一圈涟漪。胸口感觉闷闷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人……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情感涌上心头,驱散了部分迷雾。
他缓缓地、有些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空洞地穿透一切,而是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朔夜的脸上。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吃了这个…就能恢复…是吗?” 如果能恢复,是不是就能想起那些模糊的、重要的事情?
朔夜看到他那重新聚焦的眼神,心中一阵激动,立刻用力点头:“没错!吃了这个,你就可以更快地恢复体力,伤口也会好得更快!”他再次将那勺一直耐心举着的药膳粥,小心地送到无一郎嘴边。
无一郎沉默地看了看朔夜,又看了看那勺粥,然后,微微张开了嘴,顺从地将粥吃了下去。咽下后,他轻声说道:“谢谢你…你…是叫朔夜…是吗?谢谢你…朔夜先生……”
粥的味道很特别,带着药香,却是温暖的……和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或许,这里,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听到道谢,朔夜却连忙摇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再次浮现出愧疚:“不用不用…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呢……没能更早……”他的话语中,依旧充满了未能及时援手的自责。
“不必自责,朔夜先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一道温和而略显虚弱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让朔夜因自责而紧绷的心神微微一缓。
他猛地回头,只见白发如雪的天音夫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产屋敷耀哉站在门口。主公大人竟然亲自来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那黑紫色的病纹如同不详的藤蔓,一直蔓延至左眼眉间,昭示着他正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温润而澄澈,带着悲悯众生的光芒。
“见过主公大人!见过天音大人!” 朔夜心中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碗,毫不犹豫地换成郑重的跪姿行礼。一旁的蝴蝶忍也连忙跟着跪下。
无一郎循着动静,目光越过朔夜,落在门口那两人身上。那个被搀扶着的男人,看起来如此病弱,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和想要亲近的气息。
“不必行礼,我的孩子们……”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忍,能拜托你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无一郎和朔夜说。”
“是!” 蝴蝶忍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天音夫人搀扶着产屋敷耀哉走到两人近旁坐下。刚一落座,产屋敷耀哉便看向床上依旧缠满绷带的无一郎,缓缓开口:“昨晚,我已经收到这里传来的消息了。”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层的绷带,看到少年内心深处的迷茫与空洞,“你一定能找回自我,无一郎。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不要错过任何机缘,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成为新的开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无一郎,你愿意加入鬼杀队,与我们一起战斗吗?”
无一郎怔怔地听着这番话。“找回自我”、“活着就有办法”……这些话语如同微弱的火种,落在他一片荒芜的心田上。他下意识地看向朔夜,看到他身上那件鬼杀队队服,又看向眼前这位温柔而坚定的主公。
加入……战斗吗?虽然记忆依旧模糊,但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模糊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感觉促使他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清晰:“我……我愿意……”
一抹欣慰的笑容在产屋敷耀哉苍白的脸上绽开:“真是太好了呢……欢迎你的加入,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不会不断变强的,无一郎。” 他的祝福充满了力量。
接着,他转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依旧跪坐得笔直的朔夜身上:“朔夜,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主公大人请讲。” 朔夜立刻集中精神,心中有些疑惑,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主公亲自前来告知?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带着一丝探寻到历史尘埃的感慨:“这次任务之前,你就已经收到情报了吧。无一郎他们,是曾经使用初始呼吸法的强大剑士们的后人。”
“是的,”朔夜点头确认,“鸦羽卫在出发时就告诉我了。” 他当时正是因为这份情报,才更加急切地赶往那片山林。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你自身的身世,我的孩子。” 产屋敷耀哉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朔夜心中激起巨大波澜。
我的……身世?朔夜惊愕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从小到大,都跟着父母在深山里过着清贫却平静的生活,靠种地和采集为生,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身世”。父母也只是普通的农户,从未提及过任何与剑士、呼吸法相关的往事。可现在,主公却……
产屋敷耀哉理解他的震惊,缓缓道来:“百年前,初始呼吸法的剑士们,其中有继国氏。”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敬意,“然而,可能是一场巨大的变故,让这个曾经显赫的家族分崩离析,详细的经过在历史中几乎被抹去,难寻踪迹。”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朔夜,“但在你成为‘柱’之后,我就开始留意并查询有关‘月城’这个姓氏的线索。可喜的是,经过多方探寻,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古老的继国氏分为了许多分支,其中就有……时透……以及……月城。”
时透……月城……朔夜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日轮刀的刀镡,那新月般的纹路此刻似乎隐隐发烫。
“所以,我的孩子,你很可能,也是初始呼吸法剑士的后人。”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带着肯定的力量,。
因此,你所使用的,自行领悟的‘月之呼吸’,也极有可能与失落的初始呼吸法有着深刻的渊源。” 他殷切地看着朔夜,眼中充满了期待与鼓励,“加油,孩子……去探寻,去磨练,让沉寂百年的‘呼吸’,再次在这世间发出它应有的荣光吧!”
朔夜只觉得脑海中万马奔腾,无数纷乱的思绪和情感交织在一起——震惊、茫然、恍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原来……父亲那在月夜下舞动的、美丽而强大的舞蹈,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来历吗?自己一直使用的,竟然是古老传承的呼吸法?
他沉浸在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直到天音夫人搀扶着产屋敷耀哉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巨大的感激与澎湃的决心瞬间涌上心头,他向着主公离去的方向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微凉的地板,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
“谢谢主公大人!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变强的!绝不会辜负这份传承!”
产屋敷耀哉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投来最后一道充满信任与慈爱的目光:
“加油吧…我的孩子…”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心潮澎湃的朔夜和眼神中重新燃起微光的无一郎。空气仿佛都变得不同了,新的道路,已在脚下展开。
——————————————
在朔夜细致入微的照料下,无一郎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绷带逐渐拆除,露出了少年清秀却仍带些苍白的脸庞。
然而,身体的愈合似乎并未完全带动心灵的复苏。在蝶屋的日子里,他常常会独自坐在廊下,或是靠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的紫藤花,或是远处的天空,眼神空洞而遥远,陷入漫长的发呆状态。其他队员或医护人员与他打招呼,他往往毫无反应,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能触及的孤寂世界里。
但朔夜是唯一的例外。
或许是因为朔夜是他在混沌中醒来后第一个见到、并给予他无微不至关怀的人,或许是因为朔夜在那日清晨对他说的那番关于“带着逝者愿望前进”的话语,像种子一样落入了心田,悄然生根。
无一郎对朔夜展现出了难得的依赖与亲近。当朔夜在身边时,他空洞的眼神会偶尔聚焦,甚至会安静地听朔夜讲述一些鬼杀队的基本常识,或是外面世界的零星趣闻。有时,在朔夜笨拙地试图逗他开心,或是分享朔夜最爱的团子时,那总是紧抿的唇角甚至会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是他在蝶屋为数不多的、真实的表情。
几天后,在身体基本康复后,产屋敷耀哉再次召见了无一郎。在主公的引导和帮助下,凭借着内心某种模糊的感应与天赋的指引,无一郎选择了与自己气息最为契合的呼吸法路径。随后,他便离开了蝶屋,前往指定的培育师那里,开始系统学习他所选择的呼吸法。
朔夜站在蝶屋门口,看着那个瘦削却挺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心中既有不舍,也有期盼。他希望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少年,能在新的道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和方向。
时光悄然流逝。几个月后的一个午后,朔夜正在蝶屋的庭院里进行日常的体能训练,鸦羽卫扑棱着翅膀落下,用沙哑的嗓音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通知!通知!原培训队员时透无一郎!讨伐下弦之鬼战绩卓着!经当主认可,即日起晋升为霞柱!重复!时透无一郎!晋升为霞柱!”
霞柱?!
朔夜猛地停下动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眼眸瞬间睁大,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自豪淹没。他立刻转身,快步找到正在药房调配药物的蝴蝶忍,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忍小姐!听到了吗?无一郎!无一郎他成为柱了!霞柱!” 他激动地比划着,“这才几个月!他成为柱的速度……天哪,好像比我还少用了几天吧!真是太厉害了!”
蝴蝶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温柔而由衷的笑容。她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嗯,我也刚刚收到消息了呢。无一郎先生……他确实非常努力,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她回想起那个曾经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的少年,轻声补充道,“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并且走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远。”
霞……初现!那缥缈而变幻莫测的霞雾,如今已凝聚成了支撑鬼杀队的重要支柱之一。
朔夜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如霞光般绚烂,却又带着朦胧杀意的剑技正在某处闪耀。他由衷地为无一郎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一股新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伙伴的成长,永远是最能激励人心的乐章。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鬼灭之刃:月华蝶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