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督军府的议事厅里,常荫槐唾沫横飞地汇报着“龙王水道”二期工程的宏伟蓝图,什么水泥用量,什么劳工安置,听得一众挎着王八盒子的老将们哈欠连天。
在他们看来,这跟听天书没啥两样,有这功夫,多划拉几块地盘,多收几房姨太太,不香吗?
张作霖叼着根草棍,半眯着眼,看似神游天外,实则心里门儿清。
他知道,这涟漪的尽头,就是一场风暴。
说曹操曹操到。
议事厅厚重的木门“哐”地一声被推开,杨宇霆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儒雅的眼镜都差点甩飞。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张作霖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但每个字都透着十万火急:“大帅,炸了!马福祥那个老瘪犊子,带着二十个贴身亲兵把辕门给堵了,人人手里都攥着家伙,点名要见您,说要‘面呈军国重事’,还拒不缴械!”
厅内瞬间雅雀无声,连常荫槐嘴边的唾沫星子都凝固在了半空。
张作霖缓缓吐出嘴里的草棍,嘴角咧开一个匪气十足的弧度,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呵,他还真有种。上回跟汤二虎那个瘪犊子眉来眼去的事儿,老子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跟老子谈上‘军国’了?”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那根弦却猛地绷紧了。
马福祥,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那是从死人堆里跟他一起爬出来的老兄弟,奉系元老中的元老,手里攥着一个整编旅,在军中盘根错节,威望不低。
今天这出“带兵闯宫”,摆明了是撕破脸皮来的,一个处置不当,那就是大型脱粉回踩现场,搞不好整个奉军都得跟着地动山摇。
不等张作霖发话,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马靴声。
马福祥龙行虎步地踏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上却骚包地披了件乌黑锃亮的貂皮大氅,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老资格与新财富。
他身后那二十名亲兵,个个如狼似虎,分列两旁,手始终不离腰间的枪柄,眼神跟刀子似的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整个议事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马福祥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厅中央,既不敬礼,也不作揖,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帅位上的张作霖,声如闷雷:“大帅,你最近干的这些事,是越来越跑偏了,越来越不像咱们奉军的做派了!”
他这话一出,吴俊升那暴脾气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身旁的杨宇霆一把死死按住。
杨宇霆冲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张作霖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甚至还从兜里摸了根新的草棍叼上,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的架势:“哦?那你给大伙儿说道说道,啥叫咱们奉军的做派?”
“做派?”马福祥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梨花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兵强马壮,抢地盘,占码头,吃空饷,养娘们,养活手底下嗷嗷待哺的兄弟们!这他娘的才叫活路,才叫咱们的做派!”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在控诉,更像是在煽动:“可你现在呢?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屁事!挖那劳什子破沟,给泥腿子发白面,还整天把‘卫生’‘科学’挂嘴上,咱们是扛枪打仗的爷们,不是伺候人的修脚师傅!军饷发得比那帮北洋孙子还准时,新兵蛋子升官比咱们这些老家伙还快,他妈的,现在连八大胡同的窑姐儿,出门都得戴个白布口罩,还美其名曰‘时尚’!你这是要把咱们奉军这头东北虎,活活整成唱堂会的花旦啊!”
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某些老将的心坎里。
好几个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显然是产生了共鸣。
马福祥见状,更是气焰嚣张,他指着张作霖,几乎是吼了出来:“兄弟们,你们都摸着良心问问!咱们当年跟着大帅,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死拼活,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封妻荫子,有权有势,让子子孙孙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吗?可大帅现在要搞什么‘军法’,立什么‘规矩’,这哪儿是立规矩,这分明是要挖了咱们这些老兄弟的根啊!”
议事厅里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时,张作霖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满嘴的黄牙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马啊,老马,”他边笑边摇头,“你叭叭了半天,绕来绕去,其实就一句实话——你他娘的怕了。”
笑声戛然而止。
张作霖猛地站起身,那不高的身形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他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马福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你怕了。”他盯着马福祥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怕老子的规矩一立,你那些吃空饷、倒卖军械、暗地里勾结土匪的烂账,就藏不住了,全他妈得给老子扒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你怕你那好日子,到头了!”
“你……你血口喷人!”马福祥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像是被人当众扒了底裤,他梗着脖子嘶吼,“我马福祥对天发誓,对得起大帅,对得起奉军!从未有过通匪之事!”
“是吗?”张作霖笑得更冷了,他不屑地一挥手。
人群中,姜登选应声而出,手里捧着厚厚一摞文件,“啪”的一声,狠狠摔在马福祥面前的桌子上,纸张四散飞扬。
“马旅长,先别急着发誓,来看看这些‘实锤’!”姜登选的声音冰冷如铁,“这是汤二虎亲笔画押的供词,供出你收了他三千块大洋,故意调走了新民的援军!这是张海鹏临上法场前的口供,招认你许诺他,只要‘反正’成功,就保他一个旅长!还有这个,”姜登选拿起一本账簿,当众抖开,“这是你宝贝儿子马占山,上个月在辽西,私自倒卖了五车军粮给蒙古马匪的账本!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马福祥的心口。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盯着那堆供词和账本,眼神从惊愕变为恐惧,最后化为疯狂的绝望。
“张小个子!”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那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毛瑟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张作霖的眉心,“你他妈敢动我?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先掀了你这督军府!”
“砰!砰砰砰!”
枪口还未完全抬起,厅外骤然响起一阵清脆而密集的枪声!
但那不是手枪的声音,而是冲锋枪短促有力的点射声!
议事厅的大门再次被撞开,这一次,冲进来的不再是文官,而是吴俊升和他亲自率领的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的装扮极为扎眼,他们头戴钢盔,身穿皮衣,脚蹬长靴,手里端着的不是老掉牙的汉阳造,而是崭新的德制mp18冲锋枪!
他们正是张作霖效仿德国风暴突击队,刚刚组建的摩托化传令兵部队!
这支新锐部队如虎入羊群,瞬间就将马福祥那二十名还在发愣的亲兵缴了械,冰冷的枪口齐刷刷地顶在了他们的后脑勺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兔起鹘落间,攻守之势已然逆转。
张作霖看都没看马福祥那支指着自己的手枪,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草棍吐掉,又换上了一根新的,姿态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遛弯。
“老马,”他轻声说道,但那声音却让整个大厅的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你带着兵来,是想跟老子比划比划,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老子的枪快?还是说,你想给全奉天的兄弟们,立一个‘以下犯上’的好榜样啊?”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一字一句,都带着血腥味:“别急着死。明天就是全军大阅兵,我要让奉天城里那三万多兄弟,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谁他妈的再敢跟老子耍花样,违抗老子的军令,老子不光毙了他,老子还要枪毙他全家!”
马福祥握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英武的貂氅从肩上滑落,露出里面那件寒酸的旧军装,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张小个子!”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充满了不甘与怨毒,“你……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而此时,厅外,一声嘹亮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猛然划破了奉天城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尖锐、狂野,充满了机械的力量感,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像一柄无形的利刃,正冷酷地切割着旧时代的帷幕,也像一曲为某些人提前奏响的丧钟。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老子有系统,颤抖吧小鬼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