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炙烤着京郊运河沿岸,芦苇荡在热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淤泥和水草混杂的腥气。孙猴子撅着屁股趴在泥地上,鼻尖几乎要戳进浑浊的河水里,举着单筒望远镜已经盯了半个时辰。
“看出啥名堂没?”王大锤蹲在旁边啃着炊饼,碎屑掉进水里引来几条小鱼争抢,“俺说老孙,你这姿势活像偷窥姑娘沐浴的登徒子。”
“去去去!”孙猴子猛地跳起来,险些滑进河里,“东家说的标记肯定在这片,可这鬼地方除了烂泥就是破船板......”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黝黑的脸上写满焦躁。
三日前的那幕还清晰地印在陆子铭脑海里。沈墨璃高烧不退,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正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为她擦拭,忽然听到她唇间逸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彼岸花...桅杆倒影...三丈三...”
当时他的手猛地顿住。这些零碎词句与他这些日子翻看的漕运账簿上的异常数据突然串联成线。作为一个曾经的销售总监,他对数字和关键词的敏感度远超这个时代的人。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现代会议室里,在白板上画着思维导图,将看似不相关的信息一点点连接起来。
“东家!”孙猴子突然鬼叫一声,踩着烂泥往前跑,“快看那截断桅杆!”
夕阳西斜,折断的桅杆影子在河面拉得老长。当影子转到某个特定角度时,水波间突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那分明是三瓣彼岸花形状!
“找到了!”孙猴子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栽进河里。王大锤连忙扔了啃到一半的炊饼,抄起长竹竿往标记处一探——“空的!水下是空的!”这个憨厚的汉子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暮色渐浓,万商会后院密室内,烛火将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孙猴子比划着汇报探查结果,浑身还在滴着泥水:“暗门藏在水平面下半尺,需踩特定石板才能触发机关。里边是条能并行两车的漕运暗道,铺着铁轨,用滚木运货!”
陆子铭指尖轻敲桌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明代竟然已有如此先进的地下物流系统?这简直堪比他在现代参观过的德国地下管道物流系统。他不禁哑然——老祖宗的智慧还真不能小觑。
“押运队失踪那日,永昌号的船正好经过那段河道。”王大锤补充道,拳头攥得咯咯响,“俺打听过了,漕帮那几个孙子那晚都‘吃酒’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墨璃扶着门框站在那儿,苍白的脸被烛光映得几乎透明:“可是...找到了?”她这几日时昏时醒,此刻强撑着病体前来,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数字,“账目...三成差额对得上...”
陆子铭忙起身扶她坐下,触到她冰凉指尖时心头一紧。这姑娘高烧刚退就操心账目,简直比他当年带销售团队时还拼。他忽然想起现代职场中那些拼命三娘,不禁感慨古今中外的职场女性都有种共同的韧劲。
“接下来咋办?”王大锤瞪圆眼睛,“俺带弟兄们端了那帮龟孙!”
“然后等着被漕帮沉河?”陆子铭摇头苦笑。现代商战顶多打价格战,明朝可是真要人命。他忽然灵光一现——既然对方玩“供应链截胡”,那就用现代物流的维度打击他们!
“孙猴子,你带人做三件事。”陆子铭蘸水在桌上画图,动作干脆利落如同在现代会议室白板上画战略图,“一测绘暗道全貌,二记录运输频次,三找所有出口。”他转头看向王大锤:“你去搞份漕帮人员档案——重点查最近突然阔绰的,特别是那些突然买宅子娶小妾的。”
众人领命而去后,密室中只剩下陆子铭和沈墨璃。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沈墨璃轻轻拉住他衣袖,声音虚弱却带着担忧:“危险...”她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像受惊的鹿,“他们既有胆动皇商,必是亡命之徒...”
“所以咱们不玩命。”陆子铭笑着取出张居正的名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还记得我教你的‘借势营销’吗?今日咱们玩票大的——借张阁老的刀,清漕帮的场!”
他现代人的思维在这一刻高速运转。这不正是他在现代商场常用的招数吗?借力打力,用别人的资源办自己的事。只不过现代借的是资本和政策的力,到了明朝,借的是官威和权柄。
三日后,当孙猴子将暗道尽头的私人码头方位图呈上时,陆子铭瞳孔骤缩——这坐标,分明与上月他通过望远镜偶然观测到的神秘码头重合!
“东家,还有更邪门的。”孙猴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俺昨夜蹲点时,看见几个番邦人从码头出来,说的不是佛郎机话...”他模仿着古怪发音:“咕噜咕噜像唱戏似的!”
陆子铭心头猛地一跳。这剧情怎么越来越像国际走私案?他推开窗望向夜色中的运河,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银光。潺潺流水声里,他似乎听到了一整张笼罩大明商界的暗网正在缓缓收拢的声音。
而网的一端,正系在沈墨璃呓语中的那朵彼岸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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