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的吠声如同索命的号角,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兴奋。窝棚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老哥脸色铁青,猛地抓起猎弓和箭囊:“秀姑,带你林大哥从后面陡坡下那个獾子洞躲躲!快!”
“爹!”秀姑急道。
“别磨蹭!俺去引开他们!”张老哥语气斩钉截铁,眼中是老猎人才有的决绝和凶狠。他常年与山林猛兽搏杀,深知面对猎犬和追兵,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林鹿挣扎着想站起来:“张大哥,我……”
“闭嘴!你现在就是个累赘!”张老哥粗暴地打断他,却飞快地将一把磨得锃亮的短柄猎刀塞进他手里,“拿着防身!秀姑,走!”
秀姑咬紧下唇,不再犹豫,用力搀起林鹿:“林大哥,信俺!”她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半扶半扛地将林鹿拖向窝棚后壁。那里看似堆着柴火,她手脚麻利地挪开几捆,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外面就是近乎垂直的陡坡。
林鹿被推着钻出缝隙,冰冷的山风立刻灌满口鼻。秀姑紧随其后,反手又将柴火大致复原。
下方不远处,乱石杂草中,果然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仅半人高。
“进去!”秀姑低声道,先将林鹿推入洞中,自己也敏捷地钻了进去,又从内部用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石板稍稍掩住洞口,只留一丝缝隙透气。
洞内一片漆黑,弥漫着土腥味和野兽残留的臊气,但足够隐蔽和安全。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同时,窝棚前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犬吠声和粗暴的呼喝。
“就是这里!搜!” “血迹!新鲜的!” “人刚跑不远!追!”
猎犬在窝棚外兴奋地狂吠打转。有人冲进了窝棚,传来翻箱倒柜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头儿,没人!火堆还是热的!” “妈的!肯定躲附近了!放狗!搜山!”
脚步声和犬吠声逐渐向着山林深处远去,似乎是张老哥成功引开了他们。
黑暗的獾子洞里,林鹿和秀姑紧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林鹿的手死死握着那柄猎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屈辱、愤怒、还有对张老哥安危的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渴望复仇。
秀姑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低声道:“林大哥,别担心,俺爹对这山熟得很,像山猫子一样,那些人抓不到他的。”
她的声音带着对父亲全然的信任,稍稍安抚了林鹿焦灼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声彻底消失,只剩下山风吹过洞口的呜咽。
秀娘小心翼翼地挪开石板缝隙,向外观察了许久,才轻声道:“好像走了。”
两人艰难地爬出洞穴,窝棚已被翻得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那点可怜的粮食也被搜刮带走。但好在,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的痕迹。
张老哥没有回来。
秀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林大哥,俺爹肯定没事。这里不能待了,俺知道一个更隐秘的地方,是俺采药时发现的崖洞,绝对安全。俺背你去!”
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少却异常勇敢坚韧的姑娘,林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好。有劳秀姑妹妹。”
黑风岭,炭窑外,脚步声和污言秽语几乎就在耳边。窑内,周沁四人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阿梅手中的小巧手弩稳稳对准窑口缝隙,眼神冰冷。胡煊和另一名老兵也握紧了唯一的武器——削尖的木棍。
“头儿,这有个破窑!”一个声音在窑口响起。
“进去看看!”那个被称作“头儿”的人命令道。
窸窣的脚步声靠近,一道阴影挡住了窑口透入的微光。
就在那人弯腰准备钻进来的瞬间!
“嗖!”
阿梅扣动了弩机!一支短弩箭疾射而出!
“啊!”外面一声惨叫,“有埋伏!里面有人!”
“妈的!给我放烟!熏死他们!”那头目又惊又怒地咆哮。
很快,浓烟开始从窑口的缝隙涌入,呛得人眼泪直流,剧烈咳嗽。
“不行!不能待了!”胡煊急道。
周沁被烟呛得眼泪直流,大脑却飞速运转。出去硬拼是死,困在这里也是死!
她猛地看向窑顶那些坍塌的缝隙:“上面!从上面出去!阿梅,弩箭掩护!胡队正,你们帮我顶上去!”
这是唯一的生路!窑后壁地势稍高,顶部有些地方似乎可以扒开。
阿梅毫不犹豫,对着窑外又是一箭,暂时压制住对方。胡煊和另一名老兵忍住伤痛,奋力用肩膀将周沁向上托起。
周沁的手指扒住松动的土石,用力向上攀爬,碎石簌簌落下。她从未做过如此粗重危险的活计,指甲翻裂,鲜血直流,却凭借一股狠劲,硬是扒开了一个缺口!
“快!上来!”她趴在窑顶,向下伸出手。
下面,浓烟越来越密,追兵已经开始试图砍开堵塞窑口的杂物。
阿梅又射了一箭,迅速将手弩背好,在胡煊二人的帮助下,第二个爬了上去。然后两人合力,又将重伤的同伴拉了上来,最后是胡煊。
就在他们全部爬上窑顶,滚落到后方草丛的刹那,窑口被人猛地劈开,几个身影咒骂着冲了进去……
四人趴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听着下面追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们暂时安全了,但行踪也已暴露。
“走!往深山里走!”周沁毫不迟疑,压低声音道。她擦去手上的血污,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她骨子里的韧性和决断力被彻底激发出来。
洛阳,崔成收到了来自朔方的最新密报,详细描述了魏承宗派人暗中搜捕林鹿、以及可能与西戎勾结的更多疑点。
他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魏承宗……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为了私怨和那点蝇头小利,竟敢做到这一步。看来,魏垣这棵大树,内部已经开始腐烂了。”
他沉吟片刻,对下属吩咐道:“把这些关于魏承宗的证据,抄录一份,用最隐秘的渠道,送给汝南王(赵渊)的人。”
“送给汝南王?”下属有些不解,“大人,我们不是支持陈王吗?汝南王可是……”
“正是因为他看似中立,却又野心勃勃,才最合适。”崔成老谋深算地笑了笑,“陈王殿下需要朔方稳定,但现在看来,魏垣教子无方,已难当大任。让汝南王知道魏家的丑事,他自然会想办法从中渔利,甚至可能插手朔方事务。这潭水,越浑越好。到时候,陈王殿下才能以雷霆之势,收拾残局,名正言顺地将朔方彻底掌控在手。”
“那林鹿……”
“继续留意。必要时,可以让他‘偶然’知道,是汝南王的人‘帮’他吸引了魏承宗的注意力。”崔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他欠下这份人情,将来或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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