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净的声音虽微弱沙哑,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与敖倾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弱水之渊?龙族遗宝?这两个词汇串联起的信息,远超预期。
敖倾闻言,神色骤然一凝,原本温和的龙目瞬间闪过锐利的光芒,带着龙族对自身族群秘辛的极致关切。她快步走到沙悟净身旁,俯身而下,龙气下意识地收敛,却依旧难掩那份源自上古龙神的威严:“你说弱水之渊?龙族遗宝?可知具体是何物?被何种力量封印?封印之地有何特征?”
沙悟净似乎被敖倾无意间泄露的龙威压得瑟缩了一下,眼神更加茫然空洞,仿佛陷入了混乱的记忆迷宫。他艰难地蹙起眉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努力回想那些深埋识海的碎片:“不……不清楚……只记得……一片死寂的水……比流沙河更重、更冷……水底有光……很温暖……像母亲的怀抱……但又裹着化不开的悲伤……有锁链拖动的声音……很多锁链……哗啦啦响……还有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看守……”
他突然抱住头,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额头青筋暴起,仿佛记忆的碎片正在撕扯他脆弱的神魂:“更多……想不起来了……头好痛……那感觉……像是在我脑子里……埋了很久很久……从被贬流沙河之前……就有了……”
看来,这信息并非来自他刚刚被共工残念控制的经历,而是更早之前——或许是他身为卷帘大将时,无意间闯入过某处禁地,或许是被贬流沙河后,深入河底探查时触碰到了时空残留的记忆碎片。这些信息一直被埋藏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直到此刻神智初步恢复,才借着神魂松动的契机浮现出来。
弱水,乃天地间至阴至寒之水,素有“鸿毛不浮,飞鸟难过”之说,其水流自带消融仙神法力、蚀毁肉身魂魄的诡异特性,是三界公认的险地。这般凶险之地的深处,竟藏有龙族遗宝?还有锁链与神秘看守?这听起来不似藏宝地,反倒像另一处镇压凶物的囚笼,或是封存禁忌之物的秘境。
“弱水之渊具体在何处?”我转向敖倾,龙族传承悠久,对这类与自身族群可能相关的上古险地,应有所记载。
敖倾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陷入沉吟:“弱水横贯幽冥界与人间界的交界地带,绵延数万里,其源头藏在幽冥深处的忘川之畔,尽头则隐入混沌迷雾,从未有人探寻到终点。所谓‘渊’,据龙宫古老卷宗提及,大概率是指弱水在流经‘沉冤峡’后,因地势骤变形成的一处巨大漩涡死寂之地。那里法则混乱,时空扭曲,能量乱流纵横,寻常仙神一旦踏入,便会被卷入无尽虚空,或是被弱水之力消融形神,卷宗只标记了大致方位,并无详细记述,更未提及有龙族遗宝封存于此。”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沙悟净身上,眼神复杂难辨,有疑惑,有期待,也有一丝隐忧:“若他所言非虚,这遗宝……或许与我龙族上古某段失落的历史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祖龙时期的隐秘。”
沙悟净提供的线索,与那伪神记忆中指向的黑风山,形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探索路径。一条指向幽冥与人间交界的弱水险地,可能关联龙族上古秘辛与未知遗宝;另一条指向人间界的黑风山,直接关联无面佛母势力的渗透与扩张。两条线索看似毫无关联,却隐隐都与“封印”“秘宝”“邪异力量”挂钩。
“你恢复些力气后,能否辨识具体方位?”我向沙悟净问道。他虽依旧虚弱,但这段记忆源自亲身感应,或许能提供比卷宗更精确的指引。
沙悟净艰难地点了点头,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缓缓闭上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土上划动,勾勒出一些扭曲的线条,时而停顿,时而修改,最终指向一个模糊的、偏向西北的方向。“那边……就是那边……水的感觉很强烈……很重……冷得刺骨……连神魂都能冻结……”
西北方,与敖倾所述“沉冤峡”后弱水深渊的大致方位完全吻合,进一步印证了线索的可信度。
“先去黑风山。”我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敖倾略显诧异地看向我,显然不解为何要暂时搁置与龙族息息相关的弱水遗宝,转而前往已知的佛母势力据点。
“弱水之渊凶险未知,法则混乱,且有神秘看守,以我们目前的状况,贸然前往太过冒险,需做足准备。”我解释道,目光扫过昏迷未醒的沙悟净与敖倾略带疲惫的神色,“黑风山近在咫尺,且与佛母势力直接相关,那伪神便是从那里被‘播种’而来。深入探查,或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佛母布局的线索,甚至可能找到克制其邪法的关键,亦或是……找到通往弱水之渊的‘捷径’。”毕竟,无面佛母若在暗中谋划弱水遗宝,两处地点未必没有隐秘联系。
敖倾思索片刻,权衡利弊后点了点头:“也好。黑风山乃昔日黄风怪巢穴附近,早年便因妖气浓郁闻名,后来佛母势力曾试图染指此地,虽被观音菩萨出面击退,但难保没有残余势力潜伏。此番探查清楚,既能摸清佛母近期的扩张动向,也能为后续前往弱水之渊积攒情报,确有必要。”
计议已定,不再耽搁。我抬手一挥,一缕混沌气息轻柔地包裹住依旧虚弱的沙悟净,形成一个临时的防护屏障,隔绝外界侵扰的同时,持续滋养他的神魂。随后,我与敖倾一同驾起云头,朝着记忆中黑风山的方向疾速而去。
云头划破天际,速度快如流星,脚下的山河大地飞速向后飞掠,城镇村落、山川河流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越是靠近黑风山地域,空气中的灵气便越发显得紊乱、污浊,原本清新的草木气息被一股淡淡的腥甜取代,那气息与之前斩杀的伪神同源,只是更加稀薄,却也更加隐蔽,显然是佛母势力刻意掩盖的结果。
远远地,已能望见黑风山的轮廓。这座山岭山势极为险峻,通体呈一种不祥的暗褐色,仿佛被血染过一般,山间怪石嶙峋,尖锐如刀,几乎看不到成片的植被,只有零星的枯木顽强地扎根在石缝中,显得破败萧瑟。山间缭绕着厚重的灰黑色瘴气,如同实质般翻滚涌动,将整座山岭笼罩其中,与周围青翠葱郁的山峦格格不入,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戾。山巅之上,果然可见一座庙宇的残破轮廓,飞檐断裂,墙体斑驳,在瘴气中若隐若现,偶尔有几道黑气从庙宇中逸散,融入瘴气之中。
就在我们即将抵达山脚,准备隐去身形潜入探查时,下方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伴随着妖物的嘶吼与一声略带惊慌却依旧中气十足的清喝: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妖孽,安敢在此撒野!看我火尖枪破邪除祟!”
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下意识地按下云头,与敖倾一同隐去身形,落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后,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林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个身形挺拔、梳着双丫髻、身着红绫战衣、脚踏风火轮的少年,正挥舞着一杆通体燃烧着烈焰的火尖枪,与数名浑身缠绕黑气、形貌狰狞的妖物战在一处。那少年面容稚嫩却英气勃勃,眉宇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周身仙气凛然,赫然是天庭的哪吒三太子!
他怎会在此地?
此刻的哪吒,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他的枪法凌厉迅猛,风火轮转动间火光四溅,将身前数名妖物逼得连连后退,但围攻他的妖物数量众多,足有七八只,且每一只都散发着不弱的妖气。更难缠的是,那些妖物身上缠绕的黑气极具腐蚀性,不断侵蚀着他周身的护体仙光,仙光闪烁不定,已是强弩之末。哪吒身上的红绫战衣沾染了数道黑血,手臂与肩头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迹顺着衣袍滴落,动作也因伤势与法力消耗,稍显迟滞。这些妖物身上的气息,与那伪神同源,却比伪神的力量更加凝练、强大,显然是佛母势力中等级更高的爪牙。
“啧,真是麻烦!”哪吒一枪逼退一名扑上来的狼首妖物,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嘟囔道,“早知道这黑风山变得这么邪门,就该禀明父王,多带些天兵天将过来……”
他话音未落,妖物群中,一个一直隐在后方、身形干瘦如柴、披着破烂僧袍的妖僧,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颊凹陷,皮肤呈青灰色,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完全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眼白,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手中托着一个拳头大小、不断蠕动的黑色钵盂,钵盂表面布满细密的符文,散发着浓郁的污秽气息,对准了喘息未定的哪吒。
“天庭的小娃儿……纯净的仙魂……正好作为献给佛母的祭品……助佛母早日开启‘归寂’之路……”
妖僧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摩擦,刺耳难听。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黑色钵盂中陡然射出一道粘稠如墨的光束,光束裹挟着强烈的吸摄之力与污秽之气,无视空间距离,瞬间便已到了哪吒面前!光束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发出“滋滋”声响,哪吒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火尖枪疾点,三昧真火汹涌而出,化作一道火墙阻拦。但三昧真火虽能焚烧邪祟,却只能稍稍阻延那光束的速度,无法彻底抵消,眼看哪吒就要被光束击中,护体仙光破碎的瞬间,便是仙魂被吞噬的时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并指如刀,朝着那道黑色光束,凌空一划。
一道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恰好横亘在哪吒与黑色光束之间。那道势不可挡的粘稠光束射入裂痕,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澜,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残留的气息都未曾留下。
那妖僧漆黑的眼睛猛地转向我们隐身的方位,干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原本平静的黑气也变得紊乱起来。
哪吒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手相助,他趁机一枪横扫,烈焰席卷间逼退周围妖物,随即警惕地望向四周,手中火尖枪紧握,朗声喝道:“谁?哪位朋友出手相助?还请现身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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