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带着“空无”余韵的混沌蚀痕,在我掌心静静悬浮,泛着极淡的灰蒙光泽,看似轻若无物,却凝聚着消解一切存在的冰冷意蕴,如同一点即将燃尽却暗藏毁灭之力的灰烬,毫不起眼。然而,当那铺天盖地的血色触手携着刺鼻腥风与灵魂尖啸,如同潮水般涌至面前时,我只是轻轻一吹。
蚀痕飘出,迎风便长。
它没有耀眼光华,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汹涌的血色触手、粘稠的漆黑阴影、喷溅的污秽血液,全都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抹去,直接归于“无”。不是断裂破碎,不是净化消融,是存在本身被否定,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
蚀痕蔓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眨眼之间,那遮天蔽日的触手狂潮便消失了大半,余下的部分也在飞速消融,如同烈日下的残雪遇上沸水。
庙中那磨盘大小的巨大眼球猛地收缩,瞳孔骤缩成针,表面布满的血丝瞬间崩断数根,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惶恐。它本能地想要闭合漆黑的庙门,切断与外面的联系,隔绝这恐怖的力量。
但蚀痕已然沾上了庙门的边缘。
漆黑的木门在蚀痕触碰的刹那,表层迅速泛起灰败之色,木纹开裂、剥落,紧接着整个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风化,最终化作漫天飞灰,飘散在夜风里,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存。庙内那蠕动的血肉壁垒彻底暴露出来,壁垒表面的血管疯狂搏动,发出尖锐的、非人的嘶鸣,试图调动体内的邪异之力抵抗。可在蚀痕面前,任何形式的“存在”都显得如此脆弱。血肉层层消融,壁垒轰然崩塌,露出其后更加核心的本体——一团不断扭曲、搏动的暗红肉瘤,表面布满了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虚影,五官扭曲,神情绝望,那是被它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村民魂魄,此刻正随着肉瘤的蠕动承受着无尽折磨!
那巨大的眼球,正是这暗红肉瘤的核心所在,连接着无数细微的神经脉络,散发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波动。
“不——!吾乃山神!受此方生灵供奉!尔等怎敢亵渎神灵!”肉瘤疯狂震颤,发出混乱而尖锐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濒死的恐惧与歇斯底里的挣扎。
“伪神尔。”我淡漠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指尖微微一动,下达了终结的指令。
那扩散的蚀痕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不再漫无目的地蔓延,而是迅速凝聚成一股凝练的灰蒙蒙细流,如同嗅到血腥的猛兽,径直朝着那暗红肉瘤钻去!
“噗嗤!”
蚀痕毫无阻碍地破开了肉瘤外层的防御,如同穿透一层薄纸,径直钻入其内部核心。肉瘤剧烈地抽搐、膨胀,体积瞬间扩大数倍,又猛地收缩,表面的人脸虚影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随即一个个虚影如同泡沫般接连破碎、消散——那是被吞噬的魂魄在蚀痕的力量下,连带着自身的存在一同被否定,彻底归于虚无的征兆。
巨大的眼球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灰暗、呆滞,再也没有之前的贪婪与恶意,最后“啵”的一声轻响,如同破裂的水泡,连同整个暗红肉瘤一起,化作一缕淡薄的青烟,彻底消散在夜风中,连一丝残留的气息都未曾留下。
失去核心力量的支撑,破败的山神庙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与碎石,庙墙的残垣断壁散落一地,宣告着这场伪神闹剧的终结。那股笼罩村尾的阴冷邪异波动也随之彻底消失,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腥气渐渐被清新的夜风吹散,恢复了山野应有的静谧。
周围那些原本眼神呆滞、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村民,此刻如同大梦初醒,茫然地看着四周狼藉的废墟,看着倒塌的庙宇,脸上渐渐浮现出后知后觉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发一声喊,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纷纷逃回自家残破的茅屋,死死关上房门,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那吃人的“山神”再次出现。
山谷重归寂静,只有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村民低低的啜泣。
我收回目光,掌心那缕完成使命的蚀痕悄然回归体内,带来一丝微弱却驳杂的魂力反馈——其中夹杂着伪神吞噬生灵血食与魂魄后残留的能量残渣,质地低劣且充满污秽。这些残渣刚一进入体内,便被翻涌的混沌气息迅速包裹、磨蚀、提纯,最终化为一缕精纯的能量,融入我的本源之中,聊胜于无。
“这东西的力量根源,有些熟悉。”敖倾走到我身边,望着那片狼藉的废墟,龙目中带着思索与凝重,“虽驳杂不纯,缺乏佛母邪法特有的精妙操控,反而带着山野妖物的野蛮与血腥,但那股扭曲香火愿力、操控凡人心智的核心手段,与无面佛母麾下魔物的路数极为相似,更像是一个未能完全复刻佛母手段、中途畸变的失败试验品。”
我微微颔首,认同敖倾的判断。的确,这伪神的手段看似凶残,却缺乏佛母邪法的诡异与隐蔽,更像是某种粗制滥造的仿制品,走向了更加直接的血腥掠夺。是无面佛母势力扩张过快,麾下力量良莠不齐,才出现了这种畸形的分支?还是另有未知存在,在暗中模仿佛母的邪法,试图搅乱局势?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返回山谷的篝火旁。沙悟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显然敖倾持续不断的温和龙气滋养,正在缓缓修复他受损的魂魄与躯体。
我坐在篝火旁,闭目凝神,将意识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从那伪神核心中提取到的、尚未被混沌气息完全磨灭的零星记忆碎片。
这些记忆碎片混乱不堪、充斥着血腥与暴戾,满是对生灵血食和纯净魂魄的本能渴望……模糊的场景在识海中快速闪过:黑暗潮湿的洞窟,岩壁上不断滴落着粘稠的粘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一个身形模糊、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赐下了一颗跳动的、散发着邪异佛光的种子;一道冰冷的指令传入识海:占据流沙河附近的村落,汲取生灵精魄与香火愿力,壮大自身,等待后续召唤……
那模糊的黑袍身影,容貌与气息都看不真切,但那颗种子散发的邪异佛光,与无面佛母身上的气息同源同根,绝不会错。在这段破碎记忆的末尾,闪过一个短暂却清晰的画面——一座黑气缭绕、怪石嶙峋的山岭,山岭崎岖险峻,寸草不生,山巅之上似乎矗立着一座破损的古刹,古刹周围隐隐有风雷之声轰鸣,透着不祥的气息。
这是……黑风山?记忆中那山岭的形貌,与昔日黄风岭附近的黑风山有七八分相似。难道这伪神,竟是从黑风山被人以“播种”的方式,送到这荒村兴风作浪的?黑风山深处,莫非隐藏着佛母势力的某个据点?
就在我梳理这些零碎信息、思索其中关联时,篝火旁的沙悟净突然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曾经充斥的赤红与疯狂已然尽数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与空洞。他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篝火,火光映在他布满伤痕的脸上,勾勒出深深的沟壑,随后他缓缓转动目光,看向我和敖倾,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流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因长时间的昏迷与魂魄创伤,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积攒起一丝力气,用极其沙哑、微弱,如同破锣般的嗓音,一字一顿、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话语中的内容,却完全出乎我和敖倾的意料:
“弱……弱水……之渊……有……龙族……遗宝……被……被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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