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藤蔓叶片被拨开,天光泼洒进来,带着雨后初晴特有的、近乎刺眼的明亮。刘二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简陋的草茎“耒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外面那片被雨水彻底泡透、泥泞不堪的野地,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麻木或警惕,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眼前一切生吞活剥的渴望。
“地……”他喃喃着,声音干涩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这个字眼本身就能填饱他饥饿的肠胃。他猛地回头,看向肖雯雯,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看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妖怪”,而是看一个能点妖怪”,而是看一个能点石成金的巫师,一个能抓住命运咽喉的绳索。“怎么弄?”他问得直接、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
肖雯雯站起身,走到洞口。雨后浑浊的水洼倒映着灰白的天空,泥浆没过脚踝。她指了指远处一片地势稍高、相对干燥的缓坡:“那里。水不会积着。” 又指了指脚下泥泞不堪的洼地,“这里,水太多,根会烂。”
刘二的目光立刻追随着她的手指,在高低错落的地势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理解一种全新的语言。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草茎耒耜,又看看那片高坡,眼神里的渴望被一种更具体的、近乎蛮横的冲动取代。他不再犹豫,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年轻豹子,猛地冲了出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那片缓坡。
他冲到坡下,毫不犹豫地挥起手中的草茎耒耜,对着坡上相对干燥的硬土,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
草茎的“刃”端深深扎入土中,比他预想的要深得多!杠杆原理带来的省力感让他手臂一震。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低吼一声,双臂用力下压手柄!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作为“刃”的那根作为“刃”的草茎,在巨大的杠杆力和硬土的阻力下,应声而断!
刘二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他愣愣地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草茎的“耒耜”,又看看地上那截断掉的“刃”,眼神从难以置信迅速转为暴怒和极度的挫败。他猛地将剩下的半截工具狠狠摔在泥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住的、绝望的野兽。
“没用的东西!”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西岐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对自己、对工具、对这该死世道的愤怒。
肖雯雯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那半截断掉的草茎“刃”,又看了看地上那半截“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分析:“草太软,土太硬。”她抬头,目光扫过四周,“要找更硬的东西做‘刃’。”
刘二喘着粗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间散落着不少。林间散落着不少被风雨折断的树枝,大多腐朽松软。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根斜插在泥地里的、手腕粗细的硬木断枝上。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又用手掰了掰,纹丝不动。他眼中凶光一闪,弯腰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片,对着那硬木枝就狠狠地砍凿起来!
燧石片撞击硬木,燧石片撞击硬木,发出沉闷的“梆梆”声,火星四溅。坚硬的木纤维顽强地抵抗着,燧石片很快崩出了缺口。刘二不管不顾,只是更加用力地劈砍,汗水混着泥浆从他额角流下,手臂的肌肉虬结贲张,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他要用最原始的力量,去征服这该死的阻碍!
肖雯雯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需要他经历这个挫败的过程,需要他明白,蛮力并非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她走到一旁,目光在散落的石块和倒伏的树干间搜寻。意念微动,观测服残余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地扫描着周围物质的密度和结构。一块边缘相对平整、质地坚硬的青灰色石块被标记出来。
她走过去,费力地将那块沉重的石头搬了过来,放在刘二疯狂劈砍的硬木枝旁边。
刘二的动作慢了下来,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疑惑地看向那块石头。
肖雯雯没说话,只是拿起刘二丢在地上的那块燧石片——边缘已经崩坏得不成样子。她将燧石片尖锐的崩口对准硬木枝上一个被砍出的浅坑,然后,举起那块沉重的青石!
刘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肖雯雯双手紧握青石,对准燧石片的后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远比之前燧石片直接砍凿要沉闷、也更具破坏力的巨响!坚硬的燧石片在巨大的冲击下,如同最锋利的凿子,瞬间在硬木枝上啃下了一大块木屑!一个清晰的凹坑出现了!
刘二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看着那个凹坑,又看看肖雯雯手中沉重的青石,再看看那充当“凿子”的燧石片,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
肖雯雯放下青石,气息微喘。她指了指燧石片,又指了指青石:“硬的,当‘凿’。”再指了指硬木枝,“要改的木头。”最后,她做了一个双手握石下砸的动作:“用重的,砸。”
刘二死死盯着那个凹坑,又看看地上那根断掉的草茎“刃”。一种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维。工具!不仅仅是形状的改变,更是力量的传递和放大!用更硬的东西去改变稍软的东西,用沉重的力量去驱动锋利的尖端!
他不再需要肖雯雯的指示。他像疯了一样扑向那根硬木枝,捡起那块崩口的燧石片,找准位置,然后双手抱起那块沉重的青石,模仿着肖雯雯的动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砰!砰!砰!
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在林间有节奏地响起,带着一种原始而坚定的韵律。木屑纷飞,汗水如雨。刘二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所有的愤怒和挫败都化作了此刻近乎狂热的专注。他不再是盲目地发泄,而是在实践一种刚刚领悟的、关于“力量”和“工具”的真理。
肖雯雯退开几步,靠在一棵湿漉漉的树干上,看着那个在泥泞中挥汗如雨、与木头搏斗的少年。他赤裸的上身沾满了泥点和木屑,肌肉在每一次发力时都绷紧如岩石,汗水在脊背上冲刷出道道泥沟。那专注而狂热的侧脸,在透过林叶的斑驳天光下,竟隐隐透出一种……近乎神圣的雕塑感。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出口的生命力,正在这原始的劳作中野蛮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停了。
刘二直起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他手中,握着一根被粗糙改造过的木棍——一端被反复砸凿、削磨,形成了一个扁平的、带着弧度的、边缘虽然粗糙但明显更薄更锋利的……“耜”头!虽然简陋笨重,远不如后世的铁器,但比起那根一撬就断的草茎,已是天壤之别!
他举起这根木耜,对着旁边一块更硬的土坡,用尽全身力气刺了下去!
噗嗤!
木耜深深没入土耜深深没入土中,直没至柄!他双臂用力下压手柄,杠杆的力量轻松地将一大块板结的泥土撬了起来!
成功了!
刘二看着被撬开的、散发着新鲜土腥味的泥土,又看看手中这柄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沉甸甸的木耜。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从极度的疲惫,到难以置信的狂喜,再到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从未有过的、掌控了某种力量的战栗感。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肖雯雯,眼神灼热得几乎能点燃空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劈裂嘶哑:
“成了!我的……地!”
他不再看肖雯雯,仿佛拥有了这柄木耜,就拥有了征服这片荒野的权柄。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挥舞着简陋的木耜,在那片缓坡上疯狂地挖掘、翻动。泥土被一块块撬开、翻转,露出底下更深层湿润的土壤。汗水混着泥浆从他身上滚落,在初晴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口中发出无意义的、低沉的呼喝,像是在为这开垦的仪式伴奏,又像是在向这片沉默的大地宣告他的存在和决心。
肖雯雯静静地看着。开垦只是第一步。她需要种子,需要肥料,需要应对这时代贫瘠的土壤和不可预测的天时。观测服的能量在刚才的扫描和持续的维生中又消耗了一点,13.9%。她必须精打细算。她走到刘二翻开的泥土旁,蹲下身,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在指尖捻开。意念微动,残余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分析着土壤的颗粒结构、湿度、以及……那极其微弱的、代表着贫瘠的酸碱度信息。
“土……太瘦了。”她对着那个在泥土中奋力搏斗的背影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他粗重的喘息和木耜翻土的声响。
刘二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直起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喘着气看向肖雯雯,眼神里带着询问。瘦?土怎么会瘦?
肖雯雯没有解释“酸碱度”这种概念。她站起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在雨后显得格外青翠茂盛的灌木丛。她走过去,折下几根带着绿叶的嫩枝,又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枯草和几片半腐烂的落叶。她走回翻开的土地旁,将手中的枝叶和枯草腐叶,均匀地撒在刘二刚刚翻开的那一小片湿土上。
“烧了。”她言简意赅。
刘二看着地上那堆混杂的东西,又看看肖雯雯,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烧草?这有什么用?但他没有质疑。刚刚木耜的成功已经在他心中建立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立刻放下木耜,动作麻利地从怀里掏出燧石和火绒——那是他仅有的、视若珍宝的引火之物。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敲击燧石,火星溅落在干燥的火绒上,很快,一缕微弱的青烟升起,火苗蹿了出来。
他将火苗小心地引到那堆枝叶枯草上。潮湿的绿枝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浓烟,燃烧得很慢,但枯草和腐叶很快被点燃,火势蔓延开来,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焦糊味的浓烟升腾而起,笼罩了那一小片新翻的土地。
刘二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皱着眉看着那堆缓慢燃烧、冒着浓烟的“废物”,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他看向肖雯雯,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肖雯雯没有解释“草木灰富含钾元素能改良酸性土壤”这样的道理。她只是看着那堆燃烧的灰烬,平静地说:“灰,混进土里。土……会肥一点。”
肥?刘二咀嚼着这个字眼。他看着那堆渐渐熄灭、变成灰白色的余烬,又看看旁边那些没有被火烧过的、颜色深褐的泥土。虽然不明白原理,但“肥”这个字,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刚刚被开垦的心田。他拿起木耜,等灰烬冷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翻搅进湿润的泥土里。黑灰色的灰烬与深褐的泥土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色泽。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咕噜”声响起。声音的来源,是刘二的肚子。比上次在雨中的山洞里更加响亮,更加空洞,带着一种撕扯肠胃的饥饿感。
刘二翻土的动作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肚子,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窘迫,但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饥饿感带来的麻木所取代。他放下木耜,默默地走到旁边一棵树下,弯腰在树根处的腐叶层里仔细翻找着。很快,他挖出几块沾满泥土、形状不规则的块茎状东西,用衣角胡乱茎状东西,用衣角胡乱擦了擦,递了一块给肖雯雯,自己拿起一块,张嘴就狠狠地咬了下去,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费力地咀嚼起来。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植物根茎特有的生涩味道弥漫开来。
肖雯雯看着手中这块沾着湿泥、表皮粗糙的块茎。数据库瞬间比对:某种野生蕨类或薯蓣类植物的根茎,淀粉含量低,纤维粗糙,口感极差,且可能含有微量毒素,长期大量食用会导致营养不良甚至中毒。她抬头看向刘二。少年正狼吞刘二。少年正狼吞虎咽,腮帮子因为用力咀嚼而高高鼓起,眼神却有些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吃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维持这具躯壳运转的、毫无滋味的燃料。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显得格外瘦削,肋骨在沾满泥污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这个……不好。”肖雯雯掂了掂手里的块茎,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吃了……没力气,还会生病。”
刘二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肖雯雯,眼神里瞬间爆发出被冒犯的凶光和一种被戳中痛处的暴怒!他猛地将手里啃了一半的块茎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点,声音因为激动和嘴里的食物而含混不清,却带着野兽护食般的凶狠:“不好?!有得吃就不错了!你懂什么?!饿死才叫好?!”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沾满泥污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饥饿是他生命中最庞大、最无法摆脱的阴影,任何对这“食物”的否定,都像是在否定他挣扎求生的全部意义。
肖雯雯没有被他激烈的反应吓退。她迎着他愤怒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想种地,想收黍子,想收黍子,想换新罐子……”她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着他之前在山洞里那滚烫的梦想,“就要有种子,要有力气。”她的目光落在他砸在地上的半块根茎上,“吃这个,没力气,种不出好黍子。”
刘二眼中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无力感。他颓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骨节粗大的双手,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绝望:“种子……去哪里弄?谁会给?”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去偷?去抢?被抓住,手就没了!命就没了!” 他用力捶了一下地面,泥浆飞溅。
肖雯雯沉默了片刻。获取种子,在这个时代,对于刘二这样的赤贫者,确实如同登天。她环顾四周。雨后的树林,除了他们翻动的那一小片土地,依旧是一片沉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泥泞。远处,朝歌城那巨大的、不祥的轮廓在稀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等。”她只说了一个字。
“等?”刘二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等什么?等饿死吗?”
肖雯雯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投向更远的、通往朝歌城方向的泥泞小径。意念沉入观测服,残余的能量艰难地维持着最大范围的被动扫描。她在等待。等待历史的必然,等待那场即将席卷整个商王朝的巨大风暴,所抛洒出的、微不足道的尘埃。也许,其中就有一粒,能成为刘二希望的种子。
时间在饥饿的种子。
时间在饥饿的煎熬和无声的等待中缓慢爬行。刘二不再质问,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他开垦出的那一小片“土地”旁,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偶尔拿起木耜,无意识地翻动几下混着草木灰的泥土,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虚无的锚点。饥饿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和体力。
就在日头开始西斜,将林间的影子拉得老长时,观测服那沉寂已久的被动扫描界面,在肖雯雯的意识深处,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个代表人类生命体征的微弱光点,正沿着那条泥泞小径,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树林方向移动!光点闪烁的朝着树林方向移动!光点闪烁的频率极不稳定,代表着生命力的极度衰弱。
肖雯雯立刻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小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小径的方向。
刘二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动,也警惕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小径的尽头。那是一个男人,衣衫褴褛得几乎无法蔽体,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叠的鞭痕和污垢。他佝偻着背,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皮囊,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随时会栽倒在泥泞里再也爬不起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破旧、用麻绳捆扎的粗布包裹,那包裹似乎是他用尽最后力气也要守护的东西。
当他终于踉跄着走到离树林边缘不远的地方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地向前扑倒,摔进了冰冷的泥浆里!他怀里的包裹也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泥地上,包裹的一角散开,露出了里面……一小捧金露出了里面……一小捧金灿灿的、饱满的黍粒!
金色的黍粒!在雨后灰暗的天地间,那抹金色如同神迹般刺眼!
刘二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他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骤然停止,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他死死盯着那散落在泥水中的黍粒,眼神里的光芒从极度的震惊,瞬间转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攫取的欲望!那是种子!是活下去的希望!是他梦想的起点!
“种子!”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摔倒的男人和散落的黍粒猛扑过去!饥饿、渴望、以及长久压抑的绝望,在这一压抑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眼中只有那抹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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