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挣扎着穿透紧闭的窗棂,在屋内投下几道昏黄而温暖的光柱,其中一道,不偏不倚地落在阿珠的脸上,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那光芒柔和,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映照着她生命最后时刻的宁静。
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像是指尖流过的细沙,若有若无,每一次呼吸的间隔都长得让肖胜的心脏为之停滞。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将那即将断绝的气息重新续上。
阿珠的目光依旧清澈,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远海的薄雾,她定定地望着肖胜,眼神里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慈悲的温柔,和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握了握肖胜那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清晰地烙印在肖胜的灵魂深处:
“别为我报仇……”
她顿了顿,积蓄着那微乎其微的气力,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海边人看惯潮起潮落的豁达与认命:
“海边人,落叶归海……是本分。”
她的另一只手,依旧搭在那支刻着海浪图腾的普通鱼竿上。说完这句话,她抚摸图腾的力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松懈下去。那原本还带着一丝力道的指尖,变得绵软,仿佛连触碰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的指尖,极其缓慢地,从那道她刻得最深、寄托了最多的“浪尖”上,一点一点地滑落。
就在她的指尖彻底脱离竹竿表面,无力垂落的那个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靠在床边、属于肖胜的竹竿武魂,那支蕴含着雷霆之力、进化至“雷霆钓竿”的武魂本体,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性的雷光,而是一种纯净的、带着悲恸与共鸣的银蓝色光辉。
更令人心碎的是,这光芒的闪烁频率,竟然与阿珠那即将彻底停止的、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完美地同步了起来!
光芒亮起,对应着她一次极其艰难的吸气。
光芒暗下,对应着她一次漫长而无声的呼气。
亮起……暗下……
亮起……暗下……
每一次闪烁,都像是武魂在为它的女主人,进行着最后、最庄严的送行。这超越了普通魂师与武魂关系的景象,仿佛印证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羁绊——如同灵魂的共鸣,如同本源的呼应。(正如斗罗传说中,银龙王古月娜与她的本源力量那般,灵魂与力量共存亡。)
这奇异的景象,让濒临崩溃的肖胜都怔住了一瞬。
阿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来自武魂的、无声的告别。她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安慰意味的弧度。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目光再次聚焦在肖胜痛苦的脸上,留下了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轻得像海风拂过沙粒:
“记得……常去海边看看。”
话音落下,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燃尽的烛火,悄然熄灭。那一直艰难维持的微弱呼吸,也终于彻底停止了。抚摸图腾的手完全松脱,静静地落在了身侧。
她闭上了眼睛,神情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醒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竹竿武魂上那与之呼吸同步的剧烈光芒闪烁,也骤然停止,所有的光华瞬间内敛,恢复了沉寂,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也随着她的离去而陷入了沉睡。
“哐当。”
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枚被阿珠偷偷塞在肖胜枕下的贝壳吊坠,此刻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维系,从枕边的缝隙滑落,掉在了那支普通鱼竿的旁边,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木屋之外,那永恒不变的海浪声,毫无征兆地猛然变大了一瞬!“哗——!”一声巨大的潮涌拍岸之声传来,沉重而悠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力量,仿佛整片大海,都在这一刻,为这位纯真善良的海边女儿,献上最后的、也是最隆重的送行与哀悼。
然后,浪声恢复如常。
夕阳的光柱依旧温暖,屋内的时光却仿佛彻底凝固。
肖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他依旧紧紧握着阿珠那已经彻底冰冷、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手,目光空洞地望着她安详的睡颜。
落叶,终归大海。
而他,被独自留在了空旷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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