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咸涩的海风凝固,又像是被无尽的潮汐悄然带走。转眼,已是半年。
渔村从那场可怕的瘟疫中艰难地喘息过来,码头重新响起了渔民粗犷的吆喝声,晒场的渔网再次挂起,只是村里的人口稀疏了不少,欢声笑语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闷。
唯独村尾那间熟悉的木屋,仿佛被时光单独遗忘,彻底沉寂了下去。
门窗紧闭了半年,木板在风吹日晒下颜色变得更深,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翘曲。门前的石阶,往年阿珠总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如今却覆上了一层湿滑的青苔,几株顽强的野草从缝隙里探出头,在风中微微摇曳。
唯一证明这屋子还未被彻底遗弃的,是那支依旧靠在门边的、刻着海浪图腾的普通鱼竿。它就那样静静地立着,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推门出来,拿起它走向海边。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木料、淡淡霉味和挥之不去的悲伤的气息。
肖胜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寂、僵硬。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半年前的旧衣,沾着已经干涸发硬的海水渍和灰尘。他低着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支普通鱼竿上。
他用一块柔软的、原本是阿珠用来擦碗的旧布,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擦拭着竹竿上的海浪图腾。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擦拭一件物品,而是在抚摸一段不容惊扰的梦境。
半年来,他几乎不言不语,不修边幅,也停止了所有魂力的修炼。龟息功沉寂,雷霆钓竿蒙尘,他像是将自己所有的生机,都封锁在了这具躯壳之内,唯一与外界的联系,便是手中这支竹竿。
而奇异的是,随着他日复一日的擦拭,那图腾上原本只是淡淡的金色光泽,非但没有因为主人的沉寂而黯淡,反而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润。那金光流淌在刻痕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悲伤交织的气息。恍惚间,似乎能感觉到,阿珠生前所有的温柔、笑语、以及最后那不舍的凝望,都随着时光的流逝,一点点地、全部凝聚、封存在了这金色的图腾里。
它亮得有些刺眼,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像是一盏孤独的、不肯熄灭的长明灯。
桌子的中央,还放着半块早已干硬发黑、长满了绿色霉斑的海菜饼。那是阿珠最后一次下厨,做给他的。他就让它放在那里,维持着原样,仿佛只要不去动它,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就从未离开,时间就永远定格在瘟疫降临前的那个傍晚。
屋子的角落里,那支蕴含着雷霆之威、曾令深海魂兽颤栗的雷霆钓竿,此刻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沉寂。竿身上的雷纹黯淡无光,没有丝毫能量流转的迹象,与门口那支普通鱼竿上越来越盛的金色光芒,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残酷的对比。一个代表着失去力量的行尸走肉,一个却承载着超越生死的情感羁绊。
村里的渔民们远远路过这间木屋时,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加快速度,眼神里带着同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他们怕触了这守墓人的霉头,怕惊扰了那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敢敲门。
只有海风,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紧闭的门窗,发出“呜呜”的轻响。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像极了阿珠生前,在他耳边低低的、带着关切或娇嗔的絮语。
肖胜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遍遍地擦拭着图腾。屋外是渐渐恢复生机的渔村,屋内是凝固的时光和无声的誓言。他守着这间空屋,守着发霉的饼,守着越来越亮的图腾,如同礁石守着大海,沉默地对抗着时间的洪流,也沉溺在无尽的回忆之海里。
半年光阴,未能冲淡分毫,反而将那失去的痛楚,沉淀得更加深重、更加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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