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导换型术木屋里的尘埃,在从窗缝透进的几缕光柱中无声飞舞。半年来的死寂,终于被一阵轻微的翻动声打破。
肖胜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底层,翻出了一本材质特殊、边缘有些卷曲的册子——《魂导换型术》。这是当年他在唐门作为“肖工”时,凭借贡献兑换的诸多魂导器知识中的一种,当时只觉得或许有用,便记了下来,未曾想,会在这样的心境下再次翻开。
册子的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和能量运行图谱却依旧清晰。他需要一点改变,或者说,需要一个能暂时逃离这无处不在的、名为“回忆”的牢笼的方法。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或许就能喘一口气。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那本册子摊在膝头,目光扫过上面复杂的魂力引导路线。换型术的原理并不复杂,本质是以精妙的魂力,暂时性地扭曲面部乃至身体的骨骼与肌肉形态,从而达到改换容貌的目的。难点在于对魂力极致的控制,以及……在形态改变时,维持自我认知的稳定。
肖胜闭上眼,龟息功沉寂半年后首次缓缓运转。压缩到极致的魂力如同解冻的江河,开始在他经脉中流淌,只是那流淌带着一种生涩与沉重。他按照册子上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魂力,如同操控着最精细的刻刀,开始作用于自己的面部。
魂力所过之处,骨骼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肌肉纤维被强行拉扯、重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部的轮廓在发生变化,颧骨的高度,下颌的线条,鼻梁的弧度……都在魂力的作用下发生着偏移。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魂力的改造暂时完成,便站起身,走到那面阿珠曾经用来梳头、如今已蒙尘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五官平庸,毫无特色,丢进人海里瞬间就会消失。这张脸,与他原本的容貌,与阿珠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然而,就在他看清这张陌生脸庞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与晕眩感猛地袭来!
仿佛脚下的地面消失,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迷雾,失去了所有的参照物。我是谁?这张脸是谁?一种强烈的认知错位感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识海之中,原本平静的精神力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翻腾、混乱,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变换容貌,不仅仅是改变皮囊,更动摇了维系“自我”的根基。
他下意识地踉跄后退一步,伸手扶向旁边,恰好按在了那支一直靠在桌边的、刻着海浪图腾的普通鱼竿上。
就在他的掌心接触到那温润竹身、触碰到那散发着熠熠金光的图腾的刹那——
“嗡!”
图腾之上,那半年来愈发璀璨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一股温暖、坚定、无比熟悉的意念,如同最沉稳的锚,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涌入他那片混乱的识海!
金光所至,翻腾的精神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所有的迷雾瞬间驱散,所有的混乱戛然而止。那股源于阿珠的、凝聚了最深情感与记忆的温暖力量,在他的识海中央,牢牢地定住了一点,形成了一个稳定、温暖、不可动摇的金色光点。
就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突然亮起了一座永恒的灯塔。
所有的晕眩和错位感潮水般退去。肖胜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镜中那张依旧陌生的脸,眼神却重新恢复了清明与稳定。
他低头,看着手中金光流转的鱼竿,又抬头看向镜中那双眼睛——尽管脸庞陌生,但那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阿珠所熟悉的、那份属于肖胜的温和与坚韧,只是如今,这温和之下,沉淀了太多化不开的悲伤。
他明白了。
“原来……”肖胜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沉静,“脸变了,可这图腾还在……”
他轻轻摩挲着那发光的图腾,感受着识海中那个温暖而稳定的金色锚点。
“……我还是我。”
镜中那张模糊不清、尚未定型的陌生面孔上,唯有那双眼睛,透过尘埃,透过悲伤,清晰地倒映着鱼竿上那比太阳还要温暖的金色图腾。换型术改变了外在,却无法撼动那由最深羁绊所铸就的、灵魂的坐标。
从这一刻起,无论他将来变成什么模样,去往何方,只要这个锚点还在,他就永远不会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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