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织再度奉旨进京,是在一个晨雾未散的清晨。
她身着素色绸衣,外披青黛长袄,发间只插一支木簪。
虽无珠翠满头,却自有几分清贵气度。
霍砚早早备好马车,一言不发地站在车边,伸手扶她上车。
“作坊的事,我都安排妥当了。”她一边坐下,一边低声说道,“每日辰时前,‘辣酱女工队’会巡查原料库,账册也分成了三份,分别锁在三个不同的屋子里。”
霍砚点头,目色沉静:“你放心,我会盯着。”
两人一路北行,经州过府,皆有人相迎。
福兴里的名号早已传遍江南,而林春织之名,更是让不少商贾敬畏三分。
入京那日,正是初春将尽、桃花欲开之时。
宫门前,春织下了马车,抬头望了一眼巍峨城门,神色平静如常。
她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但这一次,与往日截然不同。
——上一次,她是为求生而来;
这一回,她是为定乾坤而来。
御前对质,便发生在皇帝亲临的朝堂之上。
殿中百官肃立,礼部侍郎、户部尚书、内廷太监皆列席在侧,气氛凝重。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过跪在殿中的春织。
“林氏春织,朕听闻你所供贡品屡遭投诉,有腐坏异味之嫌。此事,你可知情?”
话音落下,群臣侧目,皆等着她的反应。
春织缓缓抬头,眸光清明如水,语调平和却不卑不亢:“草民知晓,但也知其中另有隐情。”
礼部侍郎冷笑一声,道:“哦?你是说,这些指控都是诬陷不成?”
春织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副本,恭敬呈上:“请陛下细查此账册,自可明辨真伪。草民所制之酱,每一批均有编号与封条,由专人送至京中内廷仓库,并有仓曹签收存档。若有劣质,为何此前无人提及?偏偏在更换供应商之前,才忽然爆出种种问题?”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皇帝眉头微皱,接过账册翻阅片刻,又抬眼看向礼部侍郎:“你说呢?”
礼部侍郎脸色微变,正欲开口,春织已再一步上前,取出一个小坛:“这是今日从原料库新启的一坛‘标记酱’,尚未开封,请陛下与诸位大人试尝。”
众人皆是一愣。
御膳房立刻取来碗碟与匙勺,小心开启坛口。
一股醇香扑鼻而出,引得众人心神一震。
皇帝亲自舀了一勺入口,细细咀嚼片刻,面色一缓:“风味如初,何来劣质之说?”
他转头看向春织,语气稍缓:“你说,是有人调包栽赃?”
“是。”春织点头,“草民所用酱料皆由自家作坊制作,流程严谨,水源、原料、工艺均无可挑剔。若非人为替换,断不会出现如此异状。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草民一个公道,亦还朝廷贡品制度一个清白。”
皇帝沉默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这场风波,在她冷静从容的应对下,竟被彻底扭转。
她不仅洗清污名,更借机提出一套可行建议的雏形:
“若要贡品稳定,不如设立‘民间贡品甄选制度’,由地方官府遴选优质作坊,定期考核……”
殿中百官面面相觑,而皇帝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赞许。
退朝之后,霍砚在宫门外等她。
春织走下台阶,脚步轻稳,神情淡然。
风拂过她鬓角,吹起一缕碎发。
“如何?”他问。
她抬眸一笑,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不能让福兴里毁于流言,也不能让那些真正用心做活的人寒了心。”
霍砚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而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朝堂之上,风波虽平,却暗流未息。
春织跪在殿中,目光清明,语气不疾不徐:“陛下明鉴,贡品之责,关乎朝廷体面与百姓生计。若无明规约束,仅凭人情往来、私交关系定夺,则难免有奸邪趁虚而入。”
她话音一落,满殿皆静。
礼部侍郎脸色微变,正欲反驳,皇帝却抬手止住他开口,转而看向春织,缓缓道:“你既知弊端,可有良策?”
“草民斗胆进言。”春织俯身行礼,再起身时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臣建议设立‘民间贡品甄选制度’,由各州府每年初遴选技艺精湛、信誉卓着之作坊,报备至户部备案,并由地方官定期查访,三年一考,优胜劣汰。”
此言一出,殿中大臣神色各异。
有人皱眉,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暗自咬牙——这分明是断了某些人借贡品之名中饱私囊的路子!
但皇帝眼中却闪过一丝兴趣,沉吟片刻后问道:“如何保证公正?若仍由官员私下决定人选,岂非换汤不换药?”
“回陛下,臣建议设立三方评定机制。”春织从容答道,“一是由地方士绅公议推举;二是由同业公所匿名投票;三则是由朝廷特派巡员实地查验。三者一致,方能入选。”
她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连一向挑剔的户部尚书都不禁点了点头。
皇帝缓缓点头,沉声吩咐:“此事,便交由礼部牵头,户部协同拟定章程,呈朕御览。”
“是!”众臣齐声应下。
一场看似山雨欲来的风波,在春织的冷静应对与巧妙布局下,不仅得以化解,更催生出一项全新的制度雏形。
福兴里的地位因此稳如磐石,而那些妄图借机取代林家势力的幕后之人,也在这套新规则面前,不得不偃旗息鼓。
数日后,圣旨正式下发:
> “福兴里林氏所供酱料品质上乘,历次贡品皆经查验无误,实属冤屈。今特准其继续为贡品备选单位之一,不得擅改其位。钦此。”
宫门前,春织接过诏书,叩首谢恩。
霍砚站在不远处,目送她起身,神色沉稳。
她转身走来,步履轻盈却不显急切,脸上笑意淡淡,却透着一股笃定的力量。
“这一局,我们赢了。”她低声对霍砚说道,声音柔和,却又带着几分疲惫后的释然。
霍砚轻轻点头,伸手扶她上了马车。
回程途中,春织倚在窗边,望着天际飘浮的云,心中却并未真正松懈。
“我这次提的新制,虽利国利民,却也动了不少人的蛋糕。”她喃喃低语,“眼下风头过去,但未必就是太平。”
霍砚侧眸看她一眼,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们若敢再动手,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车队穿城而出,一路南归。
沿途山色渐深,炊烟袅袅,熟悉的乡野气息扑面而来。
福兴里近在咫尺,但她的心绪却早已飞向更远的地方。
忽地,前方马蹄骤停。
霍砚勒缰回头,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道:“后面那人……已经跟了三天了。”
春织闻言,并不惊慌,只是轻轻一笑,似早有预料。
“我知道。”她望着远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冷意,“他在等我一个破绽。”
马车重新启程,驶向归途,而那一道隐藏在人群中的黑影,却悄然落在视线之外,始终未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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