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曦洒落在青溪村口,福兴技校门前早已人头攒动。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背着干粮、拎着小板凳,早早占据了前排位置。
有人是抱着孩子来听讲的妇人,也有满脸雀斑的小厮,还有几个年过半百的老汉,拄着拐杖也要来瞧一瞧这“林娘子”的真本事。
春织一身素净麻衣,发髻整齐,站在学堂前的石阶上,目光扫过熙攘人群,嘴角微扬。
她今日亲自授课,第一堂课便是最基础也最关键的辣椒选种与腌渍工艺。
她要教给乡邻们的,不是一道菜的做法,而是一个能养家糊口的手艺。
“大家静一静。”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我林春织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更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一个从泥地里爬起来的村妇。但今天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一双手,还肯学。”
众人鸦雀无声。
“你们来学,我不收束修。但我有三个要求——”她伸出三根手指,“一是用心听,二是勤动手,三是不得浪费食材。谁若偷懒耍滑,或是糟践东西,我立刻请你出门。”
她说得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
人群中一阵骚动,随即又归于沉寂。
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春织微微一笑,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辣椒,在阳光下缓缓翻转:“这是咱们福兴里的命根子。选种要挑个头匀称、颜色鲜亮的,皮薄肉厚最好。若是晒干后色泽暗淡,那便是病株所产……”
她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动作利落,言语清晰。
台下学员听得入神,纷纷记笔记,有几个甚至掏出随身带的炭条,在纸上勾画出她口中所说的“好椒图”。
霍砚站在远处屋檐下,静静看着这一切,眼神柔和了几分。
他昨夜刚训练完第一批护校巡逻队回来,这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他操练得腿都软了。
可没一个人喊苦喊累,反而一个个挺直腰板,眼中燃着光。
他们知道,自己守护的,不只是这座学堂,更是整个福兴里的希望。
他转身走向后院,那里正搭起一座风干棚,用竹架撑起遮阳布,底下挂满了晾晒的辣椒。
几名女工在监督温度和湿度,另有两人在调配密封坛,按照春织新定的标准流程操作。
这些新技术都是她在御膳房旧册中看到的改良法门。
不仅提升了辣酱的风味稳定性,还能有效避免阴雨天气对成品的影响。
“林娘子果然心思缜密。”一名女工低声感叹,“连这天气变化都想到了。”
春织听到这话,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整理手上的教材。
纸张虽粗,但字迹工整,每一页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将配方、工序、注意事项一一列出,供学员们传阅学习。
“手艺不能只靠嘴说。”她抬头看向众人,“明天开始,每个人都要亲手操作。我会亲自检查。做得好的,有机会进福兴坊做工;做得差的,就回去再练。”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学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实操。
日头西斜,学堂内仍是一片忙碌景象。
有人在抄写笔记,有人在比划刀工,还有人在反复琢磨腌渍比例。
霍砚走过来,低声问:“你不累?”
春织摇摇头,眼里闪着光:“只要他们学得进去,我就心安。”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已经安排人在技校外围设了暗哨。夜间巡逻队也已成型,每日轮班值守。”
春织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她轻声道,“霍砚,福兴里如今已是十里八乡的香饽饽。有人看我们顺眼,也有人想踩我们一脚。咱们必须未雨绸缪。”
他点头:“我明白。只要你在,我就守得住。”
暮色渐深,炊烟袅袅升起,福兴技校的灯火次第点亮。
这一夜,许多人家围坐在火塘边,翻着白天抄来的笔记,一遍遍默念着春织讲过的每一个步骤。
孩子们在旁帮忙削竹签,准备明日上课用的工具。
而在福兴里主屋内,春织与霍砚并肩站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
“你说……如果能在周边村镇都开一家福兴分坊,会不会更好?”春织忽然开口。
霍砚一怔,随即垂眸思索。
但此刻,春织没有再多说一句。她只是轻轻一笑,转身走进屋内。
窗外星光璀璨,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来。
初夏的福兴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林春织站在主屋窗前,望着院中忙碌的人影,嘴角微扬。
霍砚端着一碗热汤进来,放在她面前:“你又一天没好好吃饭。”
“我没事。”她摇头,眼神仍落在院外那片新搭起的风干棚上,“再过两日,第一批技校学员就要结业了。我想借这个机会,把分坊的事定下来。”
霍砚眉峰微动,放下碗,在她身旁站定:“你是说……在周边村镇设点?”
“正是。”她转身面对他,眼中透出几分兴奋,“福兴技校已经走上正轨,学员们也掌握了基础工艺。若能选出一批踏实肯干的人,带他们去邻村、邻镇开分坊,不仅能扩大产量,也能分散风险。万一有人想对福兴里动手,也不能一击致命。”
霍砚沉思片刻,点头:“可行。但选址、人员调配、配方管控都要严密。我可派人随行,确保安全。”
“我知道。”春织目光坚定,“我会亲自选人。每个分坊都只掌握部分工艺流程,核心秘方依旧由我们掌控。这样既保证品质统一,又能防止泄露。”
霍砚看着她,眼底泛起一丝欣赏。
眼前这女子,早已不是那个被养父护在羽翼下的小织娘。
她如今是福兴里的主心骨,是十里八乡人人敬重的林娘子。
两人连夜商议,定下初步方案:首期设立三个分坊,分别落于北岭、东溪、南坡三处,皆为交通便利、原料丰富的村落。
每处分坊由两名技校优秀学员带领,配备一名护校巡逻队成员随行保护。
翌日清晨,福兴技校广场上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百余名学员身着整洁衣衫,整齐列队,等待结业典礼。
春织一身青布长裙,发髻素净,缓步登上高台。
阳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几分英气。
“各位姐妹兄弟!”她声音清亮,传遍全场,“你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只为学一门手艺,谋一条出路。而今,你们已掌握辣椒腌渍、辣酱调制、风干储存等多项技艺。我相信,只要用心去做,谁都能凭双手改变命运!”
人群中响起热烈掌声。
她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今日起,‘福兴里’不再只是一个村子的名字,它将成为一种信念,一种让寒门也能翻身的力量!我们不仅要守住这份家业,更要让它走得更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往后,我们将设立‘福兴分坊’,在周边村镇落地生根。首批选拔已开始,凡通过考核者,将有机会成为分坊负责人,独立管理一方产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紧接着,欢呼声如雷般炸响,几乎震碎云霄。
孩子们抱住母亲喜极而泣,汉子们互相拍肩大笑,老人连连点头称好。
那一刻,福兴里不再是孤岛,而是一束光,照进了更多人的生活。
霍砚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那个身影。
她眼里有火,有光,更有不容忽视的决断与魄力。
夜色渐深,人群散去。
春织回到主屋,正要歇息,忽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她心头一紧,立刻唤来霍砚。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
霍砚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时,他带回一个消息——山道上有名男子悄然离去,方向直指京城。
春织蹙眉,心中隐隐浮现出某种不安的预感。
但她没有多说,只是望向窗外,轻声道:“福兴里,才刚刚开始。”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远处山道上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带着某种未知的命运,奔向更深的风雨之中……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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