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林,带着几分寒意。
春织坐在屋内,手中捏着那封火漆未拆的密信,指尖微微发紧。
火红的印泥上刻着“尚书府”三字,像一枚烙在心头的印记,提醒她:那些曾被她避开的目光,终究还是追来了。
“他没留下姓名。”霍砚站在门边,声音低沉,“只说是受托送信,完事后便连夜离开。”
春织点了点头,缓缓撕开火漆封口,抽出信纸。
纸张厚重,墨迹凌厉,寥寥数行字却如惊雷炸响:
> “兵部巡检使将南下青溪,名义查贡品作坊,实为探你是否与军中旧人私通。切记谨慎行事,勿授人以柄。”
她沉默良久,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片刻后,抬头看向霍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霍砚颔首,眉宇间尽是凝重。“你打算怎么做?”
春织轻轻一笑,笑得平静而坚定:“他们要来看戏,我们就演一场好戏。”
次日清晨,福兴技校学堂前聚集起一批骨干学员。
这些人大都是从第一批结业者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如今已能在分坊独立运作。
春织一身素衣立于讲台之上,目光扫过众人:“从今日起,技校新增两门课程——账务管理与官场礼仪。”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做菜的手艺还没练熟呢,怎么还学账本和礼节?”有人嘀咕。
春织不怒反笑:“你们以为,咱们只是腌几坛辣酱、卖几斤干货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吗?将来你们若掌一方产业,不仅要懂手艺,更要懂经营、识人情。谁若觉得这课无用,现在便可退堂。”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这两门课,我会请几位曾在州府衙门当差的老吏亲自授课。”她语气渐冷,“我要你们出口成章、落笔有理。若有一人出了纰漏,影响的是整个福兴里!”
话音落下,全场肃然。
霍砚站在人群后方,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这不是心血来潮的教学安排,而是她早已开始布下的棋局。
与此同时,霍砚也没闲着。
他在北岭、东溪、南坡三条通往福兴里的主道上,分别设立临时哨点。
每处由两名猎户值守,轮流轮岗,确保日夜有人守望。
同时,在技校后山开辟出一条隐秘小径,直通林家老宅。
这条路只有少数人知道,连村里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它的存在。
一旦有紧急情况,技校人员可迅速撤离至老宅,再经由后山小路转移。
“防人之心不可无。”霍砚对随行的猎户们说道,“兵部的人不会空手而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众人点头称是。
几天后,福兴技校课堂上已换新风。
账务管理课由一位曾在知州手下任主簿的老人亲授,教人如何记账、盘货、核利;而官场礼仪则由另一位退休的礼房书吏负责,教授进退应对之法、文书书写规范。
学员们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学习深入,不少人开始意识到其中好处。
原本粗鲁的大汉也能开口谈利润,泼辣的妇人也学会了写正式的文书。
春织站在窗外,看着教室里认真听讲的学员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才刚开始。”她低声自语。
又过三日,一则消息悄然传遍四乡八邻:
> “林氏欲弘扬乡贤文化,出资重修林家祖祠,并拟邀请邻村德高望重之人前来观礼。”
消息传开,议论纷纷。
“林家这是要做什么?以前可从没提过修祠的事。”
“听说是要办大礼,还要请县太爷来题匾。”
“怕不是想借机抬高身份吧。”
而在福兴里主宅书房内,春织正与几位心腹议事。
“祠堂修缮之事,对外宣称是为了敬祖怀恩。”她淡淡道,“但真正目的,是要借这场典礼,向各方展示福兴里的实力。”
霍砚在一旁沉声接话:“你要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看清一件事——林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压的寒门。”
春织微微一笑,眼底透出一抹锋芒:“不错。福兴里不再是孤岛,它已是青溪一带不可或缺的力量。”
屋外月光洒落,清辉如水。
远处的山林深处,仿佛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暗流,等待着风暴降临的那一刻。
而她,已准备好了。
春织重修林家祠,是她整个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名义上是为了敬祖怀恩、弘扬乡贤文化,实则,她早已命人悄悄在祠堂正殿后墙中设下夹层。
这道夹墙不显山露水,外层覆以旧年祖训木匾,内里却可藏账册、密函等物,既是安全之所,也是最不可能被搜查的地方。
“他们若来查,必先从技校入手,再查我家宅。”她在书房对霍砚低声道,“但谁会想到,我竟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霍砚看着她眼中那抹冷静自持的笑意,心中既安又惊。
“你不怕有人从中作梗?”他问。
“怕。”她点头,“但我更怕什么也不做,只等着别人来查我。”
修祠之事迅速铺开,工匠、木料、石块陆续运进村,四乡八邻皆知林家要办大礼,一时间议论纷纷。
而与此同时,福兴技校也在悄然变样。
账务管理与官场礼仪两门课成了新招牌,原本粗糙的手艺人,在短短数日内便能执笔书写条陈、口齿利落应对宾客。
这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州府那边很快回了帖。
巡检使一行将在贡品作坊查访之后,顺道参观福兴技校,并在林家留宿一夜。
消息传来时,春织正站在祠堂门前,望着即将完工的雕花门楼。
她轻轻一笑:“好客上门,岂有不备宴之理?”
她亲自拟定菜单,请出技校中最擅刀工与火候的几位学员,提前演练多日。
贡品辣酱作为主打菜品,被制成十八道菜式:辣酱煨蹄筋、辣酱拌鲜藕、辣酱酿豆腐……每一道都讲究色香味形俱全,既不失乡土风味,又有几分文人雅趣。
宴席当天,福兴里张灯结彩,技校学员身着统一制服,在席间穿梭伺应,举止有度,言谈得体,引得巡检使频频侧目。
“这些学生,当真只是厨子出身?”他低声问身旁随从。
“回大人,皆是技校所教,学的不止是烹饪,还有经营之道。”
巡检使听罢,眉眼间露出几分惊讶与赞许。
“难怪林氏能在青溪立足,原来早有筹谋。”
宴席之上,众人频频举杯,气氛热络。
巡检使也难得露出笑容,夸赞福兴技校“不输州府书院”,称其“乃民间办学之楷模”。
春织始终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热心乡里、志在教化的妇人。
然而,就在宴席将散之时,一名随从悄然上前,附耳低声禀报:
“大人,林氏家中搜出一封盖有尚书印的密信。”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春织面色不变,依旧含笑起身,为巡检使斟酒:“不知大人可愿移步祠堂,一同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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