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找到,也不枉他精心谋划了这一场孤身犯险,故意被捕的戏码。
凌越顺着连通两边建筑的室内走廊往前走,很自然地就窜进了主楼区域。
楼道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依靠着异常敏锐的方向判断力以及这段时间对这座大楼的了解。
刻意避开几个可能被摄像头拍到的位置,很快找到了地下通道的楼梯口。
楼梯间里安静得吓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慢慢来到了地下一层。
这儿的过道比楼上还要阴冷,吸口气都能闻到档案长年累积的霉味,还混着灰尘那种呛鼻子的感觉。
档案室就在这条走道最尽头的地方。
面前杵着一道厚重的大铁门,严丝合缝的,旁边装着个指纹识别器。
机器屏幕一直闪着准备状态的淡蓝色荧光。
凌越停在金属门前,没有伸手去推。
他的目光从门体缓缓扫至门禁控制面板,注意到面板四周几乎难以察觉的激光微纹和几个隐蔽的传感孔。
显示屏忽然自动亮起,冷光文字浮现:
“需要验证身份:请进行指纹及面部识别。”
他没有动。
视线迅速扫过识别区上方的透明罩。
那里有极细微的光学感应器正在运作。
一旦尝试验证,不论成功与否,访问记录会立刻上传,身份暴露几乎不可避免。
他眉头微蹙,脑海中迅速推演:
若强行验证,指纹与面部皆未录入,系统定会瞬间锁定异常,触发警报;
若试图绕过,周边的隐藏监测点也极可能捕捉到他的动作。
就在这时,面板底部一个极小的红色指示灯无声闪烁,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滴声。
系统显然已处于严密戒备中。
凌越眼神一沉,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向后退了半步,嘴角轻轻一扬,低声自语:
“硬闯不得……得另找路了。”
他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他不再多看那门一眼,转身没入阴影之中。
没费多大功夫,他就回到了附楼三层的住处门前。
他右手掏出钥匙,轻飘飘地塞进钥匙孔,一转一推,进门后立刻把门反锁。
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凌越摸着黑蹭到床边坐下。
这狭小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远处监控设备若隐若现的红点在一闪一闪。
虽说今晚这趟摸底探路啥也没捞着,但凌越倒是一点不显得着急。
往床头一靠,小声自言自语:
“这门禁系统,又是人脸又是指纹的……”
他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轻声念叨:
“我得想法子搞个别的门路混进去。”
他望着天花板,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过也好,总算有点线索了,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折腾了一整晚,凌越的眼皮很快就沉得抬不起来。
他闭着眼睛,胸口有节奏地欺负,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但睡梦中的世界却跟他此刻身处的环境完全两样。
在这个古怪的梦里,他的个头变矮了一大截,活像个刚上小学的小屁孩。
窄窄的走廊看不到头,他独自一人站在中央。
昏黄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漆皮都翘起来了,东一片西一片地晃荡在墙角。
两边密密麻麻挤满房门,门上的编号早就磨得看不清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前面不远处蹲着个熟悉的小身影。
那不是小时候总跟着他疯玩的小磊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
小磊撅着小屁股跪在地上,正全神贯注地鼓捣着一个生了锈的铁皮青蛙玩具。
捏一下能蹦跶一下的那种,与凌越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凌越想过去跟他搭话,可双腿却像是陷进了泥沼,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往前跨出半步。
突然,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悄没声息地开了。
从门里走出来个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脸上挂着让人发毛的温柔微笑,正用慈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瞧。
那个护士慢慢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
她嘴巴贴近小磊的耳朵说了些什么,然后把手掌摊开展平。
小磊抬起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立刻就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护士伸开的手掌里。
护士把他细嫩的手指牢牢包住,牵着他慢慢走进了那扇神秘的门里。
“喂,小磊!”
凌越想喊却喊不出声,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他使劲想要冲过去,可两条腿还是像被牢牢钉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砰”的一声响。
门重重地关上了,走廊里只剩下凌越一个孤零零地站着。
这时,旁边的一扇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总爱在本子上涂鸦的小静怯怯地伸出了小脑袋。
不多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裤的男老师面带灿烂笑容快步走过来,握着小姑娘纤细的手把她带走了。
再接着,那个圆圆脸蛋、总爱跟着他的阿福也被一个戴着眼镜,神情温和的女社工牵着手离开了…………
那个记忆中支离破碎的童年场景里。
他曾经认识的小伙伴们,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驱使着。
他们挨个被带进走廊尽头那扇缓缓打开的漆黑门洞里。
“你们别走啊……”
他想叫住他们,可嗓子眼像是被人捏住了,干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想追过去,两腿却跟灌了水泥似的,死死黏在发霉的地板上挪不动一步。
那些大人的表情看着和善,可越看越觉得渗人。
他们的脸慢慢变得扭曲模糊,就像摆在火炉边烘烤的蜡像。
最终他们整张脸融化得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和那副纹丝不动的假笑脸。
长长的走廊里现在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傻站在原地。
刺骨的冷清像是寒冬深夜的暴风雪,一点一点把他包围得严严实实。
一阵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恐惧的感觉把他的心都给攥住了。
他慌慌张张想往反方向逃,一转身却撞见个高大人影挡住了去路!
还是那张经常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脸。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珠,没有神采,就剩两个能把人吸进去的黑窟窿。
那只苍白青紫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
干枯的手掌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泛着不健康的青色,冲着他狠命抓过来!
“滚开!离我远点!”
凌越突然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全身肌肉绷得僵硬。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黑糊糊一片。
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感觉马上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冷汗把后背浸得湿透,冰凉的气息从骨头缝里往皮肤表面直冒。
他立刻伸手抓住脖子上的钛合金吊坠,金属冰凉的触感慢慢渗进手指,让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凌越眯着眼睛在黑暗里来回扫视,房间里黑漆漆的。
就角落里监控设备的红点子一闪一闪,活像某种野兽在暗中窥视。
门外透进来城里微弱的光亮,从门缝地下钻进来。
淡淡的光芒在地板上投下灰蒙蒙的影子,把整个屋子的棱角衬得更加分明。
他现在不是在那个破旧的孤儿院,是在公安局分配的临时宿舍。
凌越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指头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汗,手指头现在还在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那些假惺惺的笑脸、扭曲变形的面孔、还有看着伙伴一个个被带走的画面,早就刻在他记忆里了。
这些记忆就像看不见的利爪,牢牢掐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利爪会划破他的心脏。
凌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那种被人丢下的凄凉感和心底窜上来的寒意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
过了好久,凌越还是全无困意。
他逐渐感到饥饿,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那晚炒面。
“叶骁……”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着。
另一头,叶骁在自己家的卧室里翻了个身,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做的梦跟凌越那个阴森可怖的噩梦完全相反。
整个梦里都飘着层暖洋洋的雾气,让人莫名就觉得特别踏实,可是又透着点说不出的不对劲。
周围的光线温温和和的,像蒙了层薄纱,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警惕。
身体轻飘飘的特别舒服,连喘气都比平时慢了几分,好像泡在温泉里。
正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舒坦呢,忽然感觉边上好像站着个人。
他懒洋洋地扭头一看,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
好死不死,那人居然是凌越!
梦里边的凌越完全没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感觉,脖子上那条冰凉的金属链子也不见了。
他就那么随意地套了件普通的白色短袖,侧身卧在叶骁边上。
这个男孩眼睛静静地闭着,呼吸均匀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仔。
这才对嘛,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读书啊。
叶骁不自觉地笑了笑。
阳光从窗外溜进来,温柔地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连那排长长的睫毛都能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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