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秋霜,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慈宁宫内的地龙却烧得暖融融的,带着檀香与药草混合的宁神气息。
陈希,如今的皇太后,斜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狐裘。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密的纹路,却未曾磨灭她眼中的澄澈与沉静,反而增添了几分洞悉世事的通透与威严。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水经注》,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望着庭院中那几块从雍亲王府东偏院移来的、形态古拙的太湖石。
几十年光阴,仿佛弹指一挥间。从那个在王府偏院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侧福晋,到如今尊荣无极的皇太后,这一路走来,步步惊心,却又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
“太后,皇上来了。”贴身嬷嬷轻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希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殿门开启,身着明黄龙袍的弘瞻迈步而入。他已过而立之年,身姿挺拔,面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俊朗中透着沉稳,那双独特的异瞳,如今更显深邃,仿佛蕴藏着山川湖海,只需静静一瞥,便能令人心生敬畏。他步履从容,周身散发着帝王威仪,但在踏入慈宁宫,看到榻上的母亲时,那威严便化为了纯粹的孺慕与敬爱。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弘瞻行礼,声音温和。
“快起来,坐到额娘身边来。”陈希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拍了拍榻边。
弘瞻依言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母亲微凉的手,一股温和醇厚、仿佛与大地脉动相连的气息悄然渡了过去,驱散了陈希指尖的凉意。这是他成年后,对自身能力掌控愈发精微的表现,已无需借助水体媒介,便能调动生机滋养他人。
“今日朝堂之事可还顺遂?”陈希柔声问道,如同世间最寻常的母亲关心儿子。
“一切安好。河南巡抚上了折子,言及今岁利用新修的水渠引黄河之水灌溉,加之风调雨顺,预计又是一个丰收年。”弘瞻语气平和,带着一丝欣慰,“儿子已准其所奏,拨付银两,奖赏有功官吏。”
陈希欣慰地点点头。弘瞻登基以来,并未像其父雍正那般严苛峻法,而是延续了其重视水利农桑的国策,并凭借自身那玄妙的感知力,往往能于灾害发生前便有所预警,或于工程规划时指出最优化方案,使得天下河清海晏,仓廪充实。他更像是一位调和天地、滋养万物的“地只”帝王,而非仅仅依靠权术驾驭臣工。
“你做得很好。”陈希轻轻拍着儿子的手,“江山社稷,重在养民。能听懂这山河的‘呼吸’,是你的造化,更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弘瞻看着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自己能平安长大,能有今日,全赖母亲数十年如一日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从幼时为他隐藏异象,到后来借顾慎之学、水利之功为他铺路,再到雍正朝后期,在错综复杂的夺嫡之争中,母凭子贵,亦子凭母智,最终让父皇在弥留之际,将江山托付于他。
“若无皇额娘,便无今日之弘瞻。”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
陈希笑了笑,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是你自己争气。额娘能做的,不过是替你扫清些障碍,让你能走得更稳当些。”她顿了顿,望向窗外,“想起你小时候,蹲在池塘边,说水在唱歌……那时额娘真是又惊又怕。”
弘瞻也笑了,那笑容冲淡了帝王的疏离,带上了几分孩提时的纯真:“儿子至今仍记得那池水的‘歌声’。如今,儿子能听到更广阔的山河之音了。”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许多尽在不言中。
“弘历那边……”陈希忽然提起这个名字,语气平淡。
弘瞻神色不变,平静道:“四哥在遵化守陵,潜心读书,前日还上了折子,论述前朝水利得失,颇有见地。儿子已下旨褒奖,并准其子回京入学。”
处置曾经的夺嫡对手,尤其是弘历,弘瞻采用了怀柔与监控并施的策略,既彰显新帝仁厚,又绝其复起之望。手段圆融,不留后患。陈希心中暗赞,儿子的帝王心术,已臻化境。
“你心中有数便好。”陈希不再多言。孩子们都长大了,江山也已托付,她无需再过多操心。
又叙了一会儿话,弘瞻见母亲面露倦色,便亲自服侍她躺下,细心地掖好被角。
“皇额娘好生歇息,儿子晚些再来看您。”
陈希闭上眼睛,感受着儿子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慈宁宫再次恢复了宁静。
她并没有睡着,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过往的画面:王府东偏院的紫藤花架,那方引动“池底龙吟”的池塘,顾慎谆谆教导的身影,甲三无声传递消息的夜晚,雍亲王(雍正)那深沉探究的目光,赤地泽甘泉涌出时那震天的欢呼……最后,定格在弘瞻身着龙袍,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的盛大场景。
这一生,她从一个需要依附夫君、在宅斗中求存的侧室,走到了权力的巅峰,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护住了自己最珍视的儿子,也见证了他成长为一代明君。
她不曾迷恋权柄,却凭借智慧与坚韧,赢得了这世间最稳固的权柄作为护身符。
她不曾刻意争夺,却因儿子的不凡,被推上了命运的潮头。
如今,尘埃落定,山河依旧。她的弘瞻,终于成为了这片锦绣江山名正言顺的主人,一位能倾听山河呼吸、泽被苍生的帝王。
陈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平和而满足的弧度。
窗外,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吹动着庭前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关于守护、关于成长、关于山河与人的,悠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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