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钟楼矗立在浓雾深处，如同一个巨大的、歪斜的墓碑。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它的诡异。构成钟楼的并非寻常的砖石，而是一种哑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材质，表面覆盖的也不是苔藓，而是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红色脉络，正随着那股不祥的能量搏动微微起伏，仿佛整座建筑都是活的。
那股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语在这里变得清晰可辨，不再是杂音，而是无数细碎、混乱、充满痛苦的思绪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三人的意识屏障。安雅脸色煞白，不得不服用精神稳定剂。罗锋也眉头紧锁，猎人的直觉疯狂报警，警告他此地极度危险。
唯有沈翊，他的机械之躯和受损后趋向绝对理性的意识，对这种精神污染有着天然的抵抗力。他甚至能从那混乱的低语中，剥离出一些重复的、带有强烈情绪的关键词：
“……囚禁……实验……错误……放我们出去……”
“……观察……记录……样本编号734……”
“……源代码……污染……不可逆……”
这些词语让沈翊核心处理器运转加速。样本编号734？这与他被“观察者”标记的“变量-734”有何关联？源代码污染？是指源码碎片吗？
“入口在那里。”罗锋压低声音，骨刃指向钟楼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被扭曲金属封住大半的拱门。门扉上同样布满了那些暗红色的脉络，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
沈翊上前，机械手掌按在冰冷的门扉上。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强行突破，而是将意识沉入这具机械躯壳自带的、可能与钟楼同源的某种底层通讯协议。果然，一种微弱的、带有身份验证请求的信号自动发出。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金属门扉竟向内缓缓滑开，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埃、腐烂有机物和强烈臭氧味的冰冷空气涌出。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大厅或房间，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无比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不再是黑色材质，而是透明的、如同巨大玻璃管的结构。而管道之内……是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具形态各异的躯体，如同标本般悬浮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有人类，有变异的废土生物，有类似“净化者”但结构更原始的构装体，甚至还有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扭曲的合成生命形态！它们大多保持着死亡前一刻的痛苦或惊恐表情，身体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有些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这哪里是什么钟楼，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生物与机械的实验体陈列馆！一个残酷的数据坟场！
“这……这是什么地方？！”安雅的声音带着颤抖，探测器对准那些管道，读取到的生命信号微弱而混乱，更多的是死亡后的生物电残留。
沈翊的传感器快速扫描着。他的数据库自动比对着一具具标本，很快，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一具破损严重的、与他现在寄居的“扞卫者”型号相似的机械体标本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实验体：Guardian-07，意识上传试验（早期），状态：意识湮灭，载体损毁】。
Guardian（扞卫者）……07……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具躯壳，很可能并非偶然捡到的备用体，而是来自这个恐怖实验室的……同类产品？甚至可能就是某个失败的“实验体”？那“幽灵”指引他们来此，究竟是为了寻找“愚者”，还是……自投罗网？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布满各种破损仪器和操作台的空间。中心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管线连接着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充满了浑浊的液体，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容器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沾满油污的旧时代研究服，头发花白凌乱，背对着他们，正埋头在一个光屏上快速操作着，对三人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他身形佝偻，动作却异常敏捷，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技术术语。
“愚者？”罗锋试探性地开口，骨刃横在身前。
那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苍老，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然而，这双眼睛在看到沈翊的机械躯体时，猛地缩紧，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狂喜，有愧疚，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释然。
“不，我不是‘愚者’。”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沈翊，“或者说，不只是‘愚者’。”
他抬起手，指向容器中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又指向沈翊，最后指向周围那无数浸泡在管道中的实验体，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疯狂的笑容。
“欢迎回家，‘样本734’。或者说，我该叫你……沈翊？”
“这里不是什么沉默钟楼，这里是‘观察者’的第七号‘进化观测站’，而我……”
老人顿了顿，目光扫过震惊的罗锋和安雅，最终回到沈翊的机械面甲上。
“……是负责这个观测站的前首席研究员，也是……当年将你的原始意识波形，从亿万候选人中筛选出来，并提议启动‘变量培养计划’的……提议者之一。”
真相如同重磅炸弹，在死寂的数据坟场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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