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量培养计划……提议者……”
老研究员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沈翊残存意识中最后一点侥幸。他不是偶然卷入的幸存者，甚至可能不是命运的弃儿，而是一个……被精心筛选、投入巨大试验场的实验品？所有的挣扎、痛苦、牺牲，难道只是冰冷数据记录纸上的一行行代码？
愤怒，一种迟来的、被机械躯壳过滤后依然炽热如岩浆的愤怒，在他核心处理器中奔涌。他想怒吼，想质问，但电子合成音只能发出扭曲的杂音。灰白的视野死死锁定在那个自称“前首席研究员”的老人身上，传感器将对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率波动都捕捉下来，分析着谎言与真实。
罗锋的反应更为直接。猎人的身影瞬间突进，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指老研究员的咽喉！他不是来听故事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遍布尸体和绝望的地方！
“说清楚！不然死！”罗锋的声音冰冷刺骨，杀意如同实质。
老研究员面对近在咫尺的利刃，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坦然。他没有躲闪，只是抬手指了指周围那些浸泡在管道中的实验体，又指向中央那个巨大的培养容器。
“杀了我，真相就会永远埋葬在这里。而你们，包括他，”他看向沈翊的机械躯体，“将永远活在‘观察者’的阴影下，直到被彻底‘清理’。”
他的目光回到罗锋身上：“年轻人，愤怒改变不了任何事。我是提议者，也是……逃亡者。我和你们一样，都想活下去，都想摆脱那个该死的系统！”
安雅拦住了几乎要动手的罗锋，她虽然同样震惊和愤怒，但理性让她意识到，这个老人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你到底是谁？‘变量培养计划’是什么？沈翊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研究员，自称名为“墨菲”，缓缓后退几步，靠在一个操作台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观察者’并非全知全能的神，它是一套庞大、复杂、但存在漏洞的宇宙级观测与干预系统。‘变量培养计划’，是系统内一部分研究员提出的一个……激进假设。”
他看向沈翊，眼神复杂：“我们认为，绝对秩序终将导致熵寂，唯有引入不可预测的‘变量’，才有可能在系统设定的‘清理’循环中，找到一线生机。我们从无数潜在生命波形中筛选出具有高‘扰动潜力’的个体，在其生命轨迹中设置特定‘催化剂’（比如你们经历的信标、密钥），观察其反应，记录数据……沈翊，你就是被选中的‘变量’之一，编号734。”
“催化剂？那些追杀、那些绝境，都是你们设计的？！”安雅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不完全是。”墨菲摇头，“我们只提供‘机会’和‘引导’，真正的选择和行为，由变量自身完成。‘观察者’系统本身也会对变量进行压制和清理，我们的计划是在这种动态博弈中，寻找系统的‘盲点’和‘漏洞’。就像这次基地的湮灭，以及沈翊意识的意外转移……这超出了我们的预设模型，是真正的‘变量’行为！”
他指着沈翊的机械躯体：“这具‘扞卫者7型’，是观测站的备用载体之一，原本用于承载失败的实验体意识。你的意识在湮灭瞬间被基地的紧急协议捕获，恰好注入了这具最近的、兼容性勉强及格的空壳……这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但正因如此，‘观察者’对你的关注度会急剧提升，清理优先级很快会重新评估。”
墨菲的话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揭示了恐怖的真相，也点明了极致的危险。他们不再是无名小卒，而是进入了宇宙级棋局的可悲棋子。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沈翊终于稳定了电子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想得到什么？”
墨菲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合作。或者说，互相利用。我知道‘观察者’系统底层协议的更多漏洞，我知道如何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它的追踪和判定。而你们，尤其是你，沈翊，你现在这种介于生死、人机之间的特殊状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的‘漏洞’！”
他指向中央那个巨大的培养容器，浑浊的液体中，那个人形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那里，是‘愚者’……或者说，是‘愚者’计划失败的残骸，一个试图强行融合人类意识与‘观察者’子系统的疯狂实验产物，它已经半疯了，但它的残骸里，可能藏着通往系统某个次级权限节点的‘后门’钥匙。”
墨菲的目光灼灼地看向三人：“帮我拿到‘钥匙’，我可以帮你们暂时屏蔽‘观察者’的标记，甚至……给你们一个向那个冰冷系统发起反击的机会！否则，一旦‘清理者’大队抵达，这里，包括你们，都会被彻底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是相信这个满手血腥、自称逃亡者的疯狂科学家，冒险去触碰那未知的“钥匙”？还是立刻离开，靠自己在被标记的情况下于废土上挣扎求生？
生存的抉择，再次以更残酷的方式，摆在了三人面前。而沈翊，在冰冷的机械躯壳内，感受着那名为“真相”的沉重，以及……一丝被当作“工具”和“漏洞”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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