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四面漏风的“无敌门仙府”,雷君化依旧骂骂咧咧,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帮忙弄了些干净的茅草,铺在相对干燥的墙角,算是给那捡回来的小丫头一个栖身之所。白辰则默默地用自己那点微末的灵力,试图帮小女孩驱散一些寒气,又费力地从水缸里舀出些干净的冷水,小心翼翼地润湿她干裂的嘴唇。
或许是命不该绝,也或许是白辰那点灵力起了作用,后半夜,小女孩竟然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和眼前两个陌生人(一个老道士,一个漂亮的小哥哥),吓得蜷缩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别怕。” 白辰看着她,声音依旧是那种平和的调子,没什么起伏,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递过去半个有些发硬的窝窝头——这是他们今晚的晚餐,他省下来的。
小女孩犹豫了很久,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接过窝窝头,小口小口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雷君化在一旁冷眼旁观,哼了一声:“醒了?算你命大!吃了东西赶紧走,我们这儿可不是善堂!”
小女孩被他吓得一哆嗦,窝窝头差点掉在地上,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
白辰看了师傅一眼,没说话,只是又递过去一碗水。
接下来的几天,小女孩就留在了无敌门。她身体极度虚弱,根本走不了。白辰每天会分给她一点食物,虽然也只是些粗粮饼子、稀粥咸菜。小女孩很懂事,从不争抢,给多少吃多少,吃完就会努力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收拾一下散乱的茅草,或者试图去擦擦那积满灰尘的破桌子,尽管她自己也摇摇晃晃的。
她不太爱说话,问起身世,只模糊记得自己叫“双儿”,家乡遭了灾,爹娘都没了,她一路流浪到这里。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白辰和雷君化。
她尤其喜欢听雷君化吹牛。
当雷君化酒足饭饱,又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述他“当年”如何一拳打爆西山魔尊的头颅,如何一剑斩灭东海妖龙,如何在九天仙宫与仙帝把酒言欢时,双儿总会睁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满是崇拜和向往,时不时还会发出“哇”、“真的吗?”之类的惊叹。
这让雷君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比起白辰那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偶尔带着一丝了然(他总觉得是嘲讽)的眼神,双儿这种纯粹的、毫不怀疑的崇拜,简直让他身心舒畅。他越发喜欢在这个小听众面前吹嘘,故事也编得越发离谱。
白辰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每天进行着他的“历练”——陪师傅跳大神、摆摊、或者单纯地发呆、睡觉。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雷君化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条小鱼,想改善下伙食,在院子里生火烤鱼时,不小心被一条藏在柴火里的毒蛇咬中了小腿。
雷君化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打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里嚷嚷着:“完了完了!吾命休矣!想我雷君化纵横一世,难道要命丧于这小小蛇口?天道不公啊!”
白辰闻声出来,看着师傅那夸张的表演,眉头微蹙,正要上前查看。
却见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双儿,像只灵敏的小兔子般窜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雷君化小腿上发黑的伤口和毒蛇的牙印,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她记得以前流浪时,见过村里的老人用草药处理蛇毒。
“师傅别动!” 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然后转身就冲出了院子,跑到外面的荒草丛里,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本能,快速寻找着几种常见的解毒草药。
雷君化还在那里哀嚎:“没用的……这是七步倒……双儿你快回来,别乱跑……”
“臭小子,看什么看,快过来,为师反正也要毁天了,来这些钱你都拿去,还有你惦记的那本仙书……”
没过多久,双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手紧紧攥着一把混合的草叶,有些已经被她用手搓烂,渗出绿色的汁液。她不顾脏污,跪在雷君化身边,将草药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伤口上,又扯下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一角,笨拙但认真地替他包扎好。
或许是那几种草药歪打正着,或许是被咬的蛇毒性本就不强,也或许是雷君化命不该绝,敷上草药后,伤口的肿胀和黑紫色竟然真的慢慢消褪了一些,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雷君化看着忙得满头大汗、小脸脏兮兮的双儿,又看了看自己腿上那简陋却有效的包扎,一时间竟忘了刚才的话,表情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双儿怯生生地问:“师傅,你好点了吗?”
雷君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干咳两声,努力想摆出平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眼神却柔和了不少。他摸了摸双儿的头,叹了口气:“算你这丫头有点良心,还有点用处。”
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双儿那双纯净又带着期盼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一直安静看着的白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正式(自认为)的语气说道:
“罢了,看来你与我无敌门,也算有缘。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入我门下,为我雷君化的二弟子吧!你要记住,能入我无敌门,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多少人挤破头想来,老祖我都看不上呢!”
双儿愣住了,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连忙跪下,笨拙地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认真:“谢谢师傅!双儿一定听话,一定好好孝敬师傅!”
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白辰站在一旁,稍微有些尴尬,刚才说要给自己仙书的事呢?
而雷君化,在收下双儿之后,感觉肩上的担子(主要是经济压力)又重了一分。他看着白辰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再想到自己怀里那本烫手的《长春天元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天晚上,趁着双儿睡着后,雷君化做贼似的把白辰叫到院子里,月光下,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皱巴巴、封面都快掉色的古籍。
“徒儿,”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为师观察你许久,觉得你心性……嗯,还算沉稳。今日,便传你我无敌门镇派绝学——《长春天元功》!”
他将书塞到白辰手里,手心都有些冒汗,紧紧盯着白辰的表情,补充道:“此功法玄奥无比,晦涩难懂,乃是直指长生大道的无上法门!你需潜心研读,细细体悟,切不可急躁!若有不明之处……呃,先自行揣摩,实在不行再来问为师!” 他赶紧把丑话说在前面,生怕白辰当场提问,自己答不上来露馅。
白辰接过那本散发着霉味和岁月气息的古籍,低头看了看封面那几个古朴的字迹,又抬头看了看紧张得额头冒汗的师傅。
他没有立刻翻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师傅。”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月光洒在他和那本破旧的功法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薄纱。
雷君化看着徒弟那副淡定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步棋,到底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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