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数学考场:
立体几何与河底宫殿(一)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沙沙声突然凝固,虞明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考场里的吊扇不知何时停了,三十六个考生的呼吸声在闷热的空气里交织成粘稠的网,将第二场数学考试的紧张气氛拉得愈发紧绷。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排女生的马尾辫正在微微颤抖,发梢沾着的汗珠正沿着校服领口滑进后背 —— 那是所有高三生都熟悉的,混杂着墨水味与荷尔蒙的焦虑气息。
就在这时,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窸窣声。虞明低头的瞬间,看见卷首的 “绝密★启用前” 印章正在渗出淡蓝色的水渍,如同宣纸遇潮般晕染开来。
不等他反应,8 开的试卷竟像被无形的手折叠起来,几何图形的线条自动弯折,数字符号沿着折痕排列成飞檐斗拱的轮廓。不过十秒的功夫,一张平整的试卷已化作巴掌大的河底宫殿模型,琉璃瓦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滴落时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响。
“哗啦 ——”
右前方传来文具散落的声响。虞明转头看见赵强正慌乱地捡拾铅笔,他裸露的小臂上,那条平日里黯淡的鳞片纹身此刻竟泛着青光,每片鳞甲的边缘都渗出粘稠的绿水。男生喉结滚动着想要说什么,却被讲台上监考老师投来的警告目光逼了回去。考场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石英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虞明的指尖抚过试卷折成的宫殿模型,冰凉的触感竟带着河泥的腥气。立体几何题的辅助线突然从纸面凸起,化作泛着冷光的青铜锁链,将那些需要求证的线段死死捆在中央。他试图用橡皮擦去多余的线条,却发现锁链上浮现出细密的水族文字,那些扭曲的符号与准考证上的考场规则重叠在一起,竟组成了一句诡异的话:
“凡解此卷者,皆为宫中人”。
“用樱花占卜!”
王影儿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轻飘飘地从过道那头荡过来。虞明侧目时,正看见女生垂在肩头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虹光,半透明的鳞片从耳后一直蔓延到脖颈,如同撒了一把碎钻。
她转动着铅笔的手指已经长出薄薄的蹼,在草稿纸上留下湿润的痕迹。这个平日里总爱偷偷在课本上画水怪的女生,此刻正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早已预见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虞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裤袋,指尖触到准考证夹层里的干燥花瓣。那是三天前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捡的,当时风卷着花瓣落在准考证上,他鬼使神差地将其夹了进去。此刻这片粉白的花瓣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颤动着。当他松开手指,花瓣竟慢悠悠地旋转起来,最终精准地落在试卷第三面的圆锥曲线题上。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 花瓣接触纸面的瞬间,那些原本抽象的椭圆与双曲线突然活了过来,曲线沿着坐标轴流淌成环城的水系,焦点处涌出细小的浪花,甚至能看见银亮的小鱼在抛物线构成的河道里游动。
虞明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分明看见护城河的轮廓里,倒映着自己准考证上的照片,而照片里的少年额角,正隐隐浮现出与赵强纹身相似的鳞片纹路。
“数学是最接近神的语言。”
李阳的话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那个总爱抱着竞赛题集的男生,此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公式推导般的笃定。虞明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那块母亲留下的玉珏正贴着皮肤发烫。他解下玉珏,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手腕悬空时,玉珏竟自主地在草稿纸上滑动起来。
水族图腾在纸面缓缓成形,夔龙纹与卷草纹缠绕着勾股定理,欧拉公式的符号沿着龙鳞的边缘排列,最终组成一串闪烁着蓝光的字符。虞明盯着那些自己从未见过的组合,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开启宫殿的密码 —— 就像每次解出压轴题时,那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此刻正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蔓延至四肢百骸。
“咚 ——”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突然发出爆裂声。虞明猛地回头,看见鲜红的数字 “0” 正从电子屏里渗出来,沿着墙壁流淌成细小的血河。这不是高考的倒计时,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秘火觉醒的读秒。
高一那年在历史课上见过的日军军用水表浮现在脑海,那些精确到秒的刻度,此刻正与自己的脉搏产生诡异的共振。
“快看!” 赵强压抑的惊呼带着哭腔。
虞明转头时,正看见男生的鳞片纹身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绿光,那些粘稠的绿水顺着课桌腿蜿蜒而下,在试卷空白处自动描绘出复杂的路线图。线条交汇的终点指向讲台下方,那里用鲜红的笔迹标注着 “1943” 的字样,旁边画着个简易的隧道符号。
1943 年,这个在地方志里被反复提及的年份,此刻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在虞明的视网膜上 —— 那是日军在学校后山修建秘密实验基地的年份。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不知何时消失了。原本应该来回巡视的身影,此刻只在黑板的粉笔槽里留下一滩水渍,水里还漂浮着几片透明的鳞片。虞明突然想起上周打扫卫生时,在讲台下方摸到的那块松动的木板,当时以为是年久失修的缘故,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密道的入口。
“虞明,接着!”
窗外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虞明扑到窗边时,正好接住李阳扔来的黑色物体,冰凉的外壳上还沾着雨水。防水相机的屏幕自动亮起,画面剧烈晃动着,显然拍摄者正在奔跑。镜头里出现了学校后山的防空洞入口,厉正校长穿着从未见过的黑色长袍,正将三样东西依次插入石壁上的凹槽:幽蓝的水灵珠在凹槽里旋转不休,翠绿的木灵叶散发着荧光,而那柄金灵刀则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陈虎和另外四个同学被绑在五行方位的石柱上,他们校服胸口别着的准考证正在冒烟,编号 “073”“146”“219”…… 这些数字像活过来般跳动着,与虞明手腕上那个红印产生强烈的共振。
他突然想起体检那天,校医在自己手臂发现的淡红色印记,当时只当是胎记,此刻却像被火灼烧般疼痛。
“他们要在高考期间复活水族怨灵!” 李阳的声音从相机扬声器里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所有考生都会变成实验体!就像 1943 年那些失踪的村民……”
相机突然剧烈翻转,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李阳惊恐的脸,他身后的树林里窜出数条水蛇般的黑影。接着屏幕便陷入漆黑,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如同无数人在水下呜咽。
虞明握紧相机的手指在颤抖,掌心的汗水让相机外壳变得湿滑。他转头看向王影儿,女生已经站了起来,鳞片覆盖的手臂正指向教室后门,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两个穿着日军军装的身影,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与石英钟的滴答声重叠在一起,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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