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客人渐稀,苏婉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忽见门帘一动,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并未带随从,正是安王萧景琰。
苏婉心中微讶,连忙放下账本,上前行礼:“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萧景琰摆了摆手,目光在店内扫过,最后落在苏婉身上,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路过,闻着香气,便进来坐坐。苏东家不必拘礼,照旧便好。”
他自行走到惯常坐的靠窗位置坐下。苏婉亲自去准备,今日并未上寻常的清咖或奶咖,而是取了一套素净的天青釉瓷杯具,又从一个密封的小陶罐中,舀出少许颜色较浅、颗粒均匀的咖啡粉。
“殿下今日尝尝这个,”苏婉一边熟练地温杯、研磨(虽是预先磨好,但当着面再次轻微研磨以释放香气),一边轻声道,“这是今年春上,暖棚里那几株母树第一次结的果,数量极少,用了特殊的‘日晒法’处理,风味与往常有些不同。”
热水缓缓注入,一股比以往更加浓郁、带着明显酒酵香气和热带果干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萧景琰微微挑眉,眼中露出一丝兴趣。
苏婉将冲煮好的咖啡奉上,琥珀色的液体在天青釉杯中,更显澄澈透亮。
萧景琰端起杯子,先细闻,再小口品尝,闭目回味片刻,方睁开眼,赞道:“果然不同。少了些许烟火气,多了几分醇厚果甜,回味更长。苏东家于这咖啡一道,已是精益求精,出神入化了。”
“殿下谬赞。”苏婉谦逊道,“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些许豆子,尝试不同法门罢了。”
萧景琰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苏婉脸上,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而沉静,与数月前相比,似乎又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度。
“听闻你近日在编纂《咖啡谱录》?”他忽然问道。
苏婉心中一凛,没想到此事连安王都已知晓,点头道:“是。想着将些许心得记录下来,或可方便后来者。”
“立意甚好。”萧景琰颔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将此道系统梳理,广为传播,假以时日,此物或真能如你条陈所言,利国利民。”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将此秘法公之于众,不怕旁人学了去,抢了你的生意?抑或是……引来更多觊觎?”
苏婉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回殿下,咖啡之道,博大精深,非一人一派可穷尽。苏婉愿做那播火之人,而非藏珠于椟。旁人若学去,能制出更好的咖啡,乃是此道之幸;若能借此营生,亦是美事。至于觊觎……若此法能惠及更多人,使此物不再稀罕,觊觎之心或也可稍减吧。”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而豁达。萧景琰凝视她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随即化为淡淡的复杂情绪。他自幼长于深宫,见惯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似她这般年纪,能有如此胸襟与远见,实属罕见。
“你倒是想得通透。”他轻笑一声,不再谈论此事,转而问起清水湾园子的近况,以及咖啡苗过冬的准备。
两人就着咖啡的香气,聊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多是萧景琰问,苏婉答,内容皆不涉及朝局隐秘,只围绕着咖啡种植与经营。萧景琰言语间虽依旧带着属于王爷的疏离,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随意与平和。
临走时,他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那本放在柜台一角的、苏婉手写的《咖啡谱录》草稿,忽然道:“书成之后,可否送本王一阅?”
苏婉微怔,随即应道:“殿下不嫌粗陋,是苏婉的荣幸。”
萧景琰点了点头,未再言语,转身融入门外的夜色中。
苏婉送至门口,看着他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心中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这位王爷,心思深沉难测,时而出手相助,时而冷眼旁观,今日却又流露出对《谱录》的兴趣……他究竟,意欲何为?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苏婉拢了拢衣襟,转身回到店内,看着杯中残余的、散发着独特果香的咖啡,默然良久。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与这位安王殿下之间,似乎又多了一根看不见的、微妙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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