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坐在翰林院旧档房的木桌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本残破古籍的边角。窗外天色微亮，晨雾未散，他却已在此处守了一夜。昨夜皇后交还凤印的消息传遍宫中，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翻开手中那册《礼器考异》，纸页泛黄，字迹模糊。但在某一页夹缝中，一段用朱砂写下的音律符号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符号与《心音谱》中的记法极为相似，排列方式也暗合“流云十三叠”的节奏规律。
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昭明文选》，将这段符号抄录在夹页之间。与此同时，外间传来脚步声，两名太监正巡视走廊。他迅速合上书册，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冷茶。
他知道，自己已被盯上了。
不能再久留。他起身整理衣袖，将《昭明文选》放入送还谢府的借阅书匣中，又顺手在茶楼说书的讲稿里添了一句：“子时地动，三物归位。”这是只有青霜能懂的暗语。
做完这些，他走出门去，背影淹没在清晨的人流中。
***
青霜蹲在茶楼后巷的屋檐下，手里攥着一张刚拿到的纸条。她认得那是沈墨白常用的暗记格式。展开一看，果然是“子时地动，三物归位”八个字。
她眉头一紧。这八个字意味着血祭即将启动，时间就在三天后的子时。而“三物”，正是秘钥、童男之血和心头血。七皇子还在宫中，皇帝昏迷未醒，一旦仪式开始，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回到别院，她从箱底取出一只特训过的蓝翅凤蝶。这种蝴蝶从小听着谢昭宁的琴音长大，能循着特定频率飞行。她将密信缩写在极薄的蚕纸上，用丝线绑在蝶足上。
夜风一起，她打开窗扇，轻轻放飞了蝴蝶。
蝶翼扑闪，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淡青色的弧线，朝着镇北王府的方向飞去。
***
谢昭宁正在丞相府别院的厢房里整理琴谱。她的指尖时不时轻触琴弦，仿佛还能感受到冷宫井底传来的震动。那种波动不像是自然发生，更像是某种阵法在缓缓苏醒。
她正想再试一次感知，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颤动。抬头一看，一只蓝翅凤蝶正停在古琴的第三根弦上，翅膀微微抖动三下。
她立刻明白过来。
取下蚕纸，展开只有一行小字：“子时地动，三物归位。”
她眼神一沉，随即站起身，对外喊道：“备马，去镇北王府。”
***
萧景珩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握着玄影刚刚送来的密报。冷宫守卫近日频繁更换，佛堂杂役中有两人身份不明，且每日进出都携带香烛之外的物品。
他正思索间，亲卫来报：“小姐到了。”
谢昭宁进门时披着斗篷，发丝微乱，显然是急着赶来的。她没有寒暄，直接将蚕纸递到他面前。
萧景珩看完，脸色变了。
“他们要在三日后子时动手。”他说，“我们必须抢在这之前破坏准备。”
谢昭宁点头：“祭坛位置尚不清楚，但井底的震动频率和现在城中气机紊乱的方向一致。我可以试试用《寻踪引》定位。”
她说完便坐下抚琴。琴音低缓，如水波般扩散开来。她的手指在弦上滑动，每弹一段，眉头就皱得更深一分。
片刻后，她停下。
“在冷宫地下，偏西北方向。那里有股力量在牵引地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萧景珩立刻下令：“调两名亲卫，伪装成杂役混入冷宫，查清祭器布置情况，不得轻举妄动。”
谢昭宁补充：“七皇子不能再被带进佛堂。我们要确保他安全，同时防止皇后再次接近皇帝。”
“我已经让玄影安排人手轮流值守乾元殿。”萧景珩说，“但现在兵力有限，若两边都要守，难免顾此失彼。”
谢昭宁沉默了一下，说：“那就先拆准备。只要祭器不全，仪式就无法完成。等我们掌握确切位置，再集中力量围剿。”
萧景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知道，她不再只是那个靠琴音感知情绪的女子，而是能冷静判断局势的盟友。
“我这就派人联络沈墨白，请他暗中联络几位可信大臣，加强佛堂周边守备。”他说，“另外，封锁冷宫通往地库的所有通道，只留一个入口，方便我们设伏。”
谢昭宁点头：“还有，让青霜继续用蝶讯传递消息。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回报。”
两人商议完毕，萧景珩走到案前提笔写下几道命令。谢昭宁则重新拨动琴弦，试图捕捉更多地下波动的细节。
就在这时，窗外一阵风掠过，吹动帘幕。一只蓝翅凤蝶悄然落在窗棂上，翅膀轻颤。
青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低声说：“第二只蝶回来了。”
谢昭宁接过新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佛堂香炉更换，新灰含毒。”
她立刻抬头看向萧景珩：“他们在做最后准备。”
萧景珩收起最后一道令符，转身握住玄冥剑的剑柄：“那就从今晚开始，一步步断他们的路。”
谢昭宁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人受伤。”
萧景珩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外面夜色深沉，京城陷入一片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暗流已经涌动。
镇北王府的灯一直亮着。
书房内，谢昭宁的手指再次搭上琴弦，闭目凝神。萧景珩站在窗前，目光穿过黑夜，落在冷宫的方向。
亲卫陆续领命离去，脚步声渐远。
青霜退回偏院，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眼睛仍盯着天空。
那只蓝翅凤蝶在屋檐下盘旋一圈，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谢昭宁睁开眼，低声说：“琴音已经锁定了那片区域。”
萧景珩转过身，手按剑柄：“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冷宫地库的地图。”
谢昭宁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琴弦轻轻一震。
她猛地抬手，按住第三弦。
“有人在动那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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