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无人机的螺旋桨搅碎夜雾时,阮枫正跟着克劳斯猫腰钻进地下管道。
管道内壁爬满墨绿色苔藓,腐泥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她本能地屏住呼吸——这是三年前庇护所下水道泄漏时留下的条件反射,那次她被沼气熏得吐了三天,连打针的护士都说她比猫还金贵。
低头。克劳斯突然停步,后背撞得她踉跄。
他的电磁盾在头顶撑开半弧,幽蓝的能量光晕擦着管道顶部的锈蚀凸起扫过,几片锈渣簌簌落在阮枫发间。
她仰头,看见金属管壁上细密的抓痕,像被某种尖牙利爪反复撕咬过,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辐射风暴的次级效应。克劳斯察觉她的僵硬,声音压得很低,变异鼠群会啃食金属吸收辐射能。他的战术手电扫过抓痕,光斑里浮起细小的荧光颗粒,伊泽说过,这种光粒是污染能量结晶,沾到皮肤会灼痛。
阮枫慌忙拍了拍肩头,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触电般缩回——她记得上周在庇护所外,亓官媛被光粒溅到手腕,皮肤立刻起了一串水泡,疼得直掉眼泪。
现在她的战术服袖口还沾着当时帮亓官媛包扎的血渍,深褐色,像块洗不掉的伤疤。
管道尽头传来风声时,克劳斯突然按住她的肩。
他的手掌隔着两层布料仍烫得惊人,阮枫知道那是电磁盾持续充能的副作用——每次他启动防御模式,皮肤都会像被火烤过一样发红。赤脊帮的巡逻队。他贴着她耳畔说,呼吸扫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三个人,脚步声重叠在东北方三十米。
阮枫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三天前在废弃超市,赤脊帮的人用铁棍砸碎了老周的膝盖,就因为他不肯交出半袋压缩饼干。
当时她躲在货架后面,能清楚听见老周的惨叫混着铁棍敲骨的闷响,直到现在,她只要听见金属摩擦声就会反胃。
跟我走。克劳斯拽着她往右侧挪,战术靴碾过几块碎石,他们的探照灯盲区在那棵断尾松后面。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这是他们三天前约定的暗号。
阮枫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猫腰钻进灌木丛。
腐叶的湿气裹住脚踝,她突然想起庇护所里那张发霉的地图,森林昭然的位置被亓官媛用红笔圈了七次,旁边写着可能有净水装置。
夜幕降临时,两人攀上了巨树。
克劳斯用电磁盾劈开枝桠,阮枫则蹲在树杈间用回收的铁皮加固栖点——伊泽给的闪避感应器在她腕间发烫,那是用旧手机芯片改装的,能通过震动频率提示危险方向。
她调试着感应器,指尖在按键上微微发颤,想起半小时前经过巡逻队时,感应器突然震得她差点叫出声,而克劳斯的盾恰好在那时挡住了一支冷箭。
充能完成。克劳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正将电磁盾卡在树杈间,盾面的蓝光映得他眼尾发红,今晚温度会降到零下五度。他解下外袍扔给她,皮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你的战术服太薄。
阮枫抱着外袍,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在庇护所,她连别人递杯热水都要犹豫半天,现在却穿着男人的外袍,蹲在二十米高的树杈上。
她摸了摸颈间的戒指——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刚才在管道里碰到幻兽胚胎时,它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此刻戒指贴着锁骨,温度正好,像颗跳动的心脏。
凌晨十二点,月光被云层咬得支离破碎。
阮枫踩着克劳斯的手掌滑下树,闪避感应器在腕间轻震两下——这是提示。
他们沿着荧光草丛摸索,阮枫的脚尖刚碰到第三丛发光植物,后颈突然泛起刺痛。
那是【痛觉预判】发动的前兆,像有人用细针在神经上轻轻一挑。
她猛地拽住克劳斯的衣角,两人同时滚进灌木丛,就见五步外的地面突然裂开,三根涂着绿漆的铁桩地刺向刚才的位置。
捕兽夹改装的。克劳斯用匕首挑起铁桩,桩尖挂着半片腐烂的兽皮,赤脊帮的标记。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冷硬,阮枫知道他想起了上个月被铁桩刺穿小腿的小女孩,他们喜欢用活物当诱饵。
继续往前三十米,荧光草突然密集起来。
阮枫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潮湿的泥土,感应器突然震得她手腕发麻。
她屏住呼吸,用匕首轻轻刨开腐叶——金属箱的棱角露出来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是军用补给箱,箱盖上的鹰徽还泛着冷光,她在庇护所的旧杂志上见过,那是联邦军的标志。
高能电池。克劳斯的声音突然发紧。
他的战术刀划开密封胶条,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十块银色电池,够伊泽的改装车跑半个月。他翻到箱底时顿了顿,还有净水药剂。他举起蓝色玻璃瓶,药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够我们喝一个月。
阮枫的手指刚要触碰电池,后颈的刺痛突然炸开。
这次不是细针,是被火炭烫了一下的灼痛。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整个人贴着地面翻滚,就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
五只夜嚎狼从地底裂隙暴起,青灰色的皮毛沾着湿泥,獠牙上挂着涎水。
为首的那只离她的脸只有半寸,腥臭味撞得她几乎窒息。
克劳斯的怒吼震得树叶簌簌落。
他的电磁盾展开成半圆,蓝光暴涨,盾面撞上狼头的瞬间发出闷响,那只狼像被拍碎的西瓜,脑浆混着血溅了阮枫一脸。
剩下的四只狼围着他们转圈,阮枫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每只狼的动作都在她眼前慢放——左边那只前爪微屈,是要从侧面扑;右边那只喉咙里发出低鸣,是要撕咬小腿;后面两只耳朵后压,是准备包抄。
左边!她喊出声,身体已经先一步往右侧滚。
狼爪擦着她的腰掠过,战术服被撕开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觉预判把危险提前0.3秒推送到神经,恐惧被拆解成了具体的动作指令。
克劳斯的盾砸向右侧,又一只狼被砸断脊椎;阮枫踢起脚边的碎石,精准砸中后面那只的眼睛,它哀鸣着撞进克劳斯的盾墙。
最后一只狼扑向她的喉咙时,她甚至看清了它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然后侧身、抬膝、用肘部顶向它的下颌——这些动作她在庇护所的旧录像里看过上百遍,此刻却像刻在骨头里的本能。
狼的尸体砸在地上时,阮枫瘫坐在地。
她的呼吸像拉风箱,冷汗浸透了后背,可摸遍全身,竟连道抓痕都没有。
克劳斯蹲下来,用战术巾擦她脸上的血,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第一次?
第一次......阮枫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声音发颤,没受伤。她想起三个月前被变异鼠咬伤的手腕,当时疼得她差点昏过去;想起上周被巡逻队的石头砸中肩膀,淤青半个月才消。
现在她的皮肤完好无损,连心跳都开始平缓——原来痛觉预判不是单纯的闪避,是让恐惧变成了地图,危险变成了路标。
克劳斯扯她起来,电磁盾的蓝光映着他染血的袖口,天快亮了。
日出时的雾气像团化不开的牛奶。
阮枫跟着克劳斯沿着溪流行走,靴底踩着湿润的苔藓,听见前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救......命......那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破布,带着浓重的鼻音,腿......断了......
克劳斯的脚步顿住,他的手按在盾柄上,目光却扫向阮枫。
她的后颈又开始刺痛,这次是灼热的、持续的,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抵着皮肤。
她盯着那团蜷缩在岩石后的身影,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玻璃管,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紫——那是亓官媛说过的寄生孢子,会顺着血液钻进大脑,把人变成行尸走肉。
别动。阮枫拽住克劳斯的胳膊,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惊了,他袖口有东西。
伪装者的动作比她想象中快。
他突然撑起身体,玻璃管在掌心裂开,紫色雾气喷涌而出。
克劳斯的盾已经砸了过去,闷响混着骨骼碎裂声,伪装者像袋烂泥瘫在地上。
阮枫扯下他的袖套,果然看见七支注射器,针头上的孢子还在蠕动。
静默教团......伪装者咳着血,眼睛翻白,他们......在溪谷......布了网......他的手指抽搐着指向东方,所有......探路的......都......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成灰白色,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凸起一条条青紫色的血管。
克劳斯扯着阮枫后退三步,电磁盾的蓝光将两人护在中间。
阮枫看着伪装者的身体逐渐膨胀,皮肤裂开的地方渗出黑色黏液,突然想起伊泽手册里的描述:寄生孢子会吞噬宿主意识,最终形成孢子囊。她的胃里泛起酸水,却强迫自己盯着那团逐渐腐烂的尸体——这是痛觉预判之外的另一种生存课:危险不一定来自爪牙,更可能来自同类的阴谋。
越过最后一片枯木林时,溪谷深渊像道被劈开的伤口横在眼前。
峭壁如刀削,往下看百米都是雾气,隐约能看见几栋倾斜的建筑,屋顶的科研站三个字已经褪成了白痕。
阮枫的指尖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风从崖底卷上来,带着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那是变异兽的气味。
通讯器在这时震动,伊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绳降装置在你战术包夹层,锚点需要固定在崖顶的老松树上。
记住,崖壁有辐射结晶,碰到会灼伤......
阮枫的喉咙发紧。
她的闪避异能依赖地面反作用力,高空坠落时身体失去平衡,痛觉预判根本来不及反应。
三个月前在庇护所顶楼,她只是探出头往下看,就头晕得差点摔下去,现在要她抓着绳子往下爬......
我来。克劳斯突然说。
他的手指抚过她手背上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庇护所断电时,她撞在桌角留下的,你在崖顶等我。
阮枫抬头看他。
他的眉骨还沾着夜嚎狼的血,电磁盾的蓝光在他眼底跳动,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她想起昨晚在树上,他把外袍扔给她时说的话:希望需要被守护。现在她终于明白,他说的希望不是幻兽胚胎,不是净水药剂,是她每次颤抖着却依然迈出的那一步。
阮枫摸出绳降装置,金属扣在掌心硌出红印,让我试一次。她望着崖底翻涌的雾气,旧伤疤在掌心跳动——那是她在庇护所里最疼的记忆,却也是她走出安全门的起点。
现在,她要把恐惧变成翅膀。
克劳斯的手指在盾柄上收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阮枫系紧安全绳,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崖边,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那是上次被巡逻队的石头擦过的,当时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现在却像枚勋章。
数到三。阮枫回头对他笑,笑容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如果我掉下去......
不会。克劳斯打断她。
他的电磁盾突然展开,蓝光将崖顶笼罩成半圆,我在。
阮枫的手搭在崖边的老松树上。
树皮下的纹路突然亮了一瞬,和她戒指上的荧光交相辉映——那是幻兽胚胎在战术包里的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踩上崖壁的凸起,安全绳在头顶绷紧的瞬间,她听见克劳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块压在心底的磐石: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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