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光柱割碎,云逸尘的呼吸压得比磁砂还沉。
玉佩炸裂的蓝光尚未散尽,小楼四角的结界已如牢笼合围。真气如陷泥沼,四肢沉重,连指尖都难以轻颤。那守门人面巾落地,露出的苍老面容像一记闷锤砸进他记忆深处——云家祠堂的画像,曾被他跪拜过无数次的叛奴执事,竟活生生站在苏府禁地门前。
可现在不是认亲的时候。
那人一回头,云逸尘立刻闭眼,屏息凝神,仿佛刚才那一剑只是结界波动的错觉。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只要对方踏入小楼通报一句“云家遗孤在此”,他这半年来的隐忍、取证、步步为营,全将化为灰烬。
屋内,声音再度沉寂。
结界不仅困人,还锁声。银针插在窗缝,震感微弱如蚊足轻踏。他咬牙,将玉佩贴于耳侧——方才那道共鸣虽短,却让结界频率出现了一瞬紊乱。他记得那种波动,像极了《葬仙录》里记载的“灵脉逆流”,能短暂干扰禁制。
他指尖轻抚玉佩裂痕,果然,那新添的纹路如断锁,隐隐发烫。他猛地将银针插入脚下磁砂汇聚的节点,借力导引,声波竟如细流般顺着砂线涌入耳中。
“……三日后子时,焚心引燃,封印最弱。”
屋内传来低沉嗓音,字字清晰,“届时开启地窖,取出剑令本体,移交林府。”
是苏家长老的声音。
云逸尘心头一震,指尖在地面无声划出“剑令”二字。
“旧火余烬,竟还敢回扑?”另一道声音冷笑,阴柔中带着傲慢,“云家遗孤已入府,正好祭令。”
林玄风。
他果然来了。
云逸尘眼底血丝密布,可手指却稳得可怕。他不能怒,不能动,甚至不能多吸一口气。他现在不是云逸尘,只是一根插在砂里的针,一根听命于真相的探子。
“他既来了,就让他亲眼看着。”长老慢悠悠道,“当年他爹死守剑令真解,不肯交出,害得四家平衡破裂。如今,也该轮到他尝尝‘守护’的代价。”
云逸尘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不是林家独谋。
是四大家族的洗牌。云家因掌握“真解”而被围猎,苏家为自保,交出功法密卷,换得焚心引解药——那晚库房残页上的交易,不过是冰山一角。
“护令”不是权力象征,而是封印钥匙。而“天穹剑令”,根本不是什么至宝,而是镇压某物的禁器。
他忽然明白那句朱砂批注:“记忆封印,非为护她,乃为护令。”结合之前所听闻的种种线索,他顿时意识到苏老夫人被封印记忆并非简单的灭口之举,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缘由——怕她泄露剑令真解,毕竟唯有云家血脉,才能真正掌控它。
“林兄放心,”长老继续道,“三日后,剑令移交,云家遗孤也将随令同焚。焚心引香燃起时,他体内残留的云家心法会自动共鸣,届时神魂俱裂,无人知晓是他动的手。”
“妙。”林玄风轻笑,“等他死前那一刻,再告诉他——他娘临死前,求我留他一命,才换得他流落江湖的二十年苟活。”
云逸尘瞳孔骤缩。
他娘?求林玄风?
荒谬!可偏偏,这句话像毒刺扎进心口。他记得娘亲最后一夜,披发立于祠堂,手持玉佩,对他说:“若有一日玉佩裂,便是真相现。”
她不是在等他复仇,是在等他活下来。
“守门人可在外?”林玄风忽问。
“在。”长老答,“是当年叛出云家的执事,忠心不二。”
“让他盯紧些。”林玄风语气微冷,“云家血脉诡异,玉佩能引动结界共鸣,恐有后手。”
“无妨。”长老轻笑,“那玉佩早已残损,裂痕越多,力量越弱。他以为是觉醒,实则是自毁前兆。”
云逸尘低头,玉佩静静躺在掌心。那道新裂纹,形如断锁,却隐隐发烫。
他们错了。
裂痕不是衰败,是解放。
他缓缓闭眼,将方才每一句暗语在脑中重演。焚心引、三日后子时、地窖、祭香、神魂共鸣……所有碎片拼在一起,真相如刀出鞘。
他不是来查案的。
他是被请来的祭品。
苏家设局,等他归来;林玄风布网,等他入瓮。从他踏入苏府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他们算计之中。库房残页、玉佩异动、巡逻变动——全是饵。
可他们忘了。
猎物若知晓自己是猎物,那猎场,就该换人做庄了。
他指尖在地面划出三行字:
焚心引——惑神
剑令——封印之钥
三日后子时——局启
然后,一笔划断。
他没愤怒,也没冲动。二十年流亡,绝境求生,早已教会他——真正的复仇,不是一刀砍下仇人头颅,而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局,被一点点拆解。
屋内,谈话接近尾声。
“此次事后,林苏两家共掌剑令权柄。”长老道,“其余两家若问起,便说云家遗孤畏罪自焚。”
“哈。”林玄风冷笑,“等我执掌剑令,谁还敢提旧事?修仙界,终究是强者说了算。”
脚步声靠近门口。
云逸尘立刻抽针,后撤半步,背贴假山。结界压制仍在,但他已听清了所有。证据链完整,动机明确,连时间地点都已敲定。
他缓缓抬头,望向小楼门缝。
那里面,藏着灭门真相,藏着家族血债,藏着足以颠覆修仙界的秘密。
可他现在不能冲进去。
他得活着出去。
得让这场“祭祀”,变成他们的“葬礼”。
守门人转身,朝屋内拱手:“属下守候多时。”
“去吧。”长老声音传出,“按旧令行事,不得有误。”
守门人应声,正要迈步,忽然顿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那枚叛奴烙印,竟在微微发烫。
云逸尘也察觉了异样——怀中玉佩,裂痕深处,蓝光一闪即逝。
仿佛血脉之间的感应,跨越二十年光阴,终于在此刻,悄然回应。
守门人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假山方向,眼神复杂难辨。他没出声,也没靠近,只是默默退到门侧,垂首而立。
屋内,林玄风与长老的脚步声渐远,似是走向地窖入口。
“三日后,子时三刻,焚香启封。”
“是。”长老应道,“届时,让云家遗孤亲眼见证,旧秩序如何重建。”
云逸尘嘴角微动,无声冷笑。
重建?
他偏要掀了这旧桌,砸了这老局。
他缓缓收起银针,将玉佩贴身藏好。结界压制未消,他只能匍匐撤离。磁砂鞋履依旧无声,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假山后,杂草掩映。他正欲起身,忽然听见屋内一声轻响。
像是香炉被揭开。
紧接着,一股极淡的香气随风飘出——甜中带苦,闻之头昏。
焚心引,已经开始燃了。
他呼吸一滞,立刻闭气。这香本为惑神,寻常人闻之即迷,可他体内《九曜真经》自动运转,将异香逼于肺腑之外。但他知道,三日后子时,当焚心引全燃,他若再入此地,必受心法共鸣反噬。
他们算准了他一定会来。
可他们没算准——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遗孤。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小楼。
门缝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结界光柱,如蛇盘柱。
他转身,消失在荒园深处。
月光下,假山石壁上,一道极细的刻痕悄然浮现——那是他幼时留下的云家徽纹,被岁月掩埋,如今,因玉佩共鸣,重现于世。
他走后不久,守门人缓步走到假山前,盯着那道刻痕,久久未语。
然后,他抬起手,用袖角,轻轻擦去了半边。
风过,草动。
荒园重归寂静。
云逸尘伏在屋檐,喘息未定。
他从怀中取出蜡纸,展开那张染血的拓印。
“癸亥年三月七,密档移交林府,换得焚心引解药三剂。”
背面朱砂批注:“记忆封印,非为护她,乃为护令。”
他指尖抚过“令”字,忽然,蜡纸上的血迹开始发烫。
不是错觉。
那血,是他指尖所出,与玉佩共鸣后,竟在纸上缓缓流动,像活了一般,聚成一个新的符号——三瓣环绕一星,云家完整徽纹。
他瞳孔微缩。
玉佩裂,血脉醒。
血为引,令将出。
他缓缓将蜡纸收回,塞入暗袋。
抬头望天,残月如钩。
三日后子时,他不仅要来。
他还要,亲手点燃那炉焚心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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