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园内的恐慌,如同溃堤的洪水,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遏制。那扇曾经象征着权势、令人望而生畏的朱漆大门,此刻却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被来自各方的压力冲击得摇摇欲坠。
管家李福好不容易用“老爷突发恶疾,昏迷不醒”的借口,连哄带求,暂时打发走了上门“探视”兼催债的“通宝号”王掌柜。他刚擦着冷汗,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回到客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另一个噩耗便接踵而至。
“管家!不好了!张老爷、王老爷他们……他们一起过来了!已经到了前院了!” 一个家丁面无人色地冲进来禀报,声音带着哭腔。
李福的心猛地一沉。张老栓(地主)、王扒皮这几个墙头草,当初在李满仓摆宴庆贺时,谄媚得如同摇尾乞怜的狗,信誓旦旦要共同进退,瓜分工坊利益。如今眼见风向不对,竟是第一个调转枪头杀上门来了!
他硬着头皮迎出去,只见以张老栓、王扒皮为首的五六个小地主,已经闯进了前院,一个个脸上早已没了昨日的奉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虑、愤怒和自保的急切。
“李福!李老爷呢?我们要见李老爷!” 张老栓挺着微胖的肚子,率先发难,语气强硬。
“各位老爷,我家老爷他……他确实突发急症,刚刚睡下,实在不便见客啊……” 李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搪塞。
“突发急症?我看是急火攻心吧!” 王扒皮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打断他,“李福,少来这套!当初可是李老爷亲口说的,让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催收旧债,打压工坊,事成之后少不了我们的好处!现在呢?工坊没倒,谢家带着大把银子回来了!那些泥腿子有工坊撑腰,一个个都反了天了!我们跟着李老爷,好处没捞着,反倒把村里的佃户都得罪光了!这笔账怎么算?”
“就是!李老爷当初许诺的,帮我们‘疏通’关节,压低收债成本,现在可还作数?”
“我们可是听了李老爷的话,把家底都快掏出来跟着一起逼债了!如今弄得里外不是人,李老爷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连珠炮般轰向李福,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他脸上。他们不再是盟友,而是上门讨要“承诺”、急于撇清关系甚至想反咬一口的“债主”。
李福被逼得步步后退,额头上冷汗直流,心中叫苦不迭。这些承诺,本就是李满仓为了拉拢他们画的大饼,如今局势逆转,哪里还能兑现?他只能支支吾吾,反复强调李满仓病重,试图拖延。
就在前院乱成一团之时,侧门方向又传来一阵喧哗。
“李管家!李管家!不好了!” 一个负责采买的婆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刘记杂货’的刘老板,‘张氏布庄’的张老板,带着伙计堵在侧门,说……说我们府上年前赊欠的货款,还有李老爷私下找他们周转的几笔款子,要求……要求今日必须结清!说……说再拖下去,他们就要去县衙递状子了!”
李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些平日里巴结李家的商户,嗅觉竟也如此灵敏!显然是看到了李家的颓势,生怕血本无归,立刻就来挤兑了!
前有“盟友”反水逼宫,后有商户堵门催债,门外还有农户举着银子要求赎回田契……李福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李家仿佛成了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破船,而他就是那个站在甲板上、孤立无援、即将被吞噬的船长。
“各位……各位老爷,老板……请……请容我再禀报一下老爷……” 李福声音发颤,几乎是在哀求。
“禀报什么?!我们要见李满仓!”
“今天不见到人,我们绝不离开!”
“拿不到钱,我们就去工坊门口,把李满仓当初怎么跟我们密谋的,全都抖出来!”
场面几乎失控。张老栓等人甚至开始试图往内院硬闯,李福和几个忠心的家丁拼死阻拦,推搡之间,叫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然而,致命的打击,远未结束。
就在这内外交困、混乱到了极点的时刻,一个更让李福魂飞魄散的消息传来——负责看守后门的一个小厮,连滚爬爬地冲到李福身边,在他耳边用带着极度恐惧的声音嘶哑道:
“管……管家!后门……后门来了几个……几个脸上带疤、凶神恶煞的汉子!为首的那个……好像……好像是黑风寨的‘独眼狼’!他们……他们指名道姓要见老爷!说……说之前谈好的‘尾款’,要是再不结清,就要……就要……”
后面的话,小厮吓得说不下去了,但李福已经明白了。
黑风寨!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老爷之前为了对付工坊,竟然真的暗中勾结了他们!如今事情败露,这些亡命之徒竟然也找上门来索要“尾款”了!
如果说前面那些地主、商户的逼债还能勉强周旋,那么黑风寨土匪的出现,就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接抵在了李家的咽喉上!这些土匪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律法,拿不到钱,他们是真的会杀人放火的!
“完了……全完了……” 李福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他感觉李家的天,真的塌了。
内院客厅里,李满仓其实并未“昏迷”。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逼债、威胁,如同魔音灌耳,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躺在太师椅上,身体无法动弹,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他听到了张老栓、王扒皮的反目,听到了商户们的挤兑,甚至……隐约听到了“黑风寨”三个字!
每一句逼债的话语,都像是一根鞭子,抽打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每一句威胁,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资金链?早就断了!在“互助基金”成立的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他现在不仅拿不出钱来赎回那些即将被索回的田契,更还不上通宝号的借款,付不清商户的货款,甚至……连打发土匪的“尾款”都拿不出来!
众叛亲离,债主临门,恶匪索命……他李满仓纵横半生,何曾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一天?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极度的恐惧、悔恨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仿佛能看到,李家积累多年的财富、田产、声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而他本人,也将随之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时,更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平日里还算得他信任、负责看守库房的家丁,竟然趁着前院大乱、无人看管之际,偷偷撬开了库房的门锁,怀里揣着几件明显是库房里的贵重玉器和小型金饰,鬼鬼祟祟地想要从后角门溜走!
连家里的下人都开始偷窃潜逃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噗——!”
李满仓眼睁睁看着那家丁消失在角门外的身影,最后一丝支撑着他的东西也彻底崩塌了。他猛地喷出今天第三口鲜血,这次的血量远超前两次,直接染红了他大半边身子和身下的太师椅。他眼睛猛地向上一翻,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老爷!老爷!” 察觉到内院异常的李福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看到李满仓的惨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李家庄园,彻底陷入了混乱、崩溃和绝望的深渊。
致命的挤兑,不仅榨干了李家最后一丝流动资金,更彻底摧垮了李家的秩序、人脉和最后的生机。
连锁反应之下,这个盘踞白石村多年的地主家族,正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最终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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