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正讲到耐火材料配比的关键处,
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铁中棠满脸潮红,呼吸急促,
仿佛听到了什么无上妙法,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王海与李炎更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听人讲解技艺,
倒像是在观摩某位炼器宗师演示绝学,充满了敬畏与渴望,
仿佛他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大道至理。
陈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
“坏了!好像忽悠过头了!他们这表情…
该不是把我这半桶水的理论,当成什么绝世秘籍了吧?”
他猛然意识到——
自己凭借超越时代的科学视角,随口点出的每一个“常识”,
对这个世界的工匠而言,可能都是捅破窗户纸的真知灼见。
再说下去,万一他们追问起更深奥的原理细节,
自己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底细恐怕就要露馅了。
“咳咳!”
陈飞干咳两声,急忙刹住了话头,
将后半段关于炉温精确控制的论述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致…大致原理便是如此。
古籍残卷所载有限,余下诸多细节,
还需我等在实践中共同摸索印证。”
他话锋一转,迅速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具体事务上,
语气变得务实而干脆:
“当务之急,是先将这新式炼炉造出来!
光说不练假把式,成败与否,一试便知!”
他看向铁中棠:“铁伯,
您老经验最丰,这新炉的搭建就交由您全权负责。
就依我刚才所说的式样,先建一座小型实验炉。
不必求大,但求结构严谨,密封要好,
重点是这穹顶与炉壁的弧度,务必精准。”
“老奴明白!”
铁中棠立刻躬身领命,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陈飞又转向两位炼器师:“王将军,李将军,
鼓风之事至关重要,新型双动式风箱的研制与打造,就劳烦二位了。
所需人力物力,尽管开口,务必保证风力足够强劲、稳定。”
“末将领命!”
王海、李炎抱拳应道,声音铿锵有力,“定不负公子所托!”
“好!”陈飞一拍手,压下心虚,强作镇定道,
“事不宜迟,即刻动工!我等边做边试,边试边改!
望诸位齐心协力,早日将此炉建成!”
三人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动。
工坊内瞬间热火朝天。
陈飞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把场面圆过去了。
就在这时,老管家周福脚步匆匆地穿过忙碌的工坊区,
忧心忡忡地将陈飞请到一旁僻静处。
“三少爷,”周福压低声音,
“老爷让老奴来禀报,收购之事已近尾声。
如今库中已囤积粮草逾八千石,另购入上好水田四千余亩,地契都已过户妥当。”
陈飞闻言,眉头微挑,这是好事,但周伯脸上却满是心事。
“只是…府中能动用的金银现钱,除却预留的最后应急之款,已几乎耗尽。”
周福叹了口气,“而且,粮价暴跌带来的好处没能持续几天。”
老管家望向县城方向,眼中流露出不忍:
“那些大户、富商眼见陈家‘带头’跑了,
又听闻关隘不稳,是真下了决心要举家迁走。
他们一走,名下那么多的店铺、作坊、货行都关了张。
这骤然间,城里能找零工干活的地方,少了十之七八!”
“如今市面上是有点存粮了,价钱也贱了,
可没了挣钱的活计,坐吃山空,又能撑多久?”
周福语气沉重,“最先活不下去的,就是那些无房无产,
全指望卖力气换口饭吃的流民和穷苦人。
老奴已见街面之上无所事事的青壮流民又多了许多,
面有菜色,眼神惶惶,只怕长久下去,恐生乱子啊。”
陈飞听完,心中猛地一沉。
他只算计到了趁乱收购的利益,
却低估了资本逃离对社会底层生态的毁灭性打击。
富户们一走了之,留下的却是大量失去生计的底层人口。
粮食降价带来的短暂好处,在失去收入来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恐慌性抛售的后遗症,此刻才开始真正显现。
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操作,已然演变成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
若处理不好,流民一旦生变,
别说暗中收购的产业,整个镇北县都可能陷入动荡。
工坊内的炉火仍在熊熊燃烧,但陈飞却感到一丝寒意。
他立即拉着周福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父亲,情况有变。”
陈飞推门而入,语气急促地将周福所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陈长河听完,眉头紧锁:“没想到收购之举竟引发如此连锁反应。
若是流民生变,我等便是镇北县的罪人了。”
陈飞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人心。我有三策:
其一,立即安排车队装作迁徙失败返回镇北县;
其二,我陈家人由暗转明,公开露面安定人心;
其三,请镇妖军发出声明,并展示实力。”
半日后,一支狼狈的车队出现在镇北县外。
马车破损不堪,护卫们精神萎靡,衣衫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
车队试图绕开县城主干道,驶向陈家农庄,却“意外”被人发现。
“看!那不是陈家的车队吗?”
“他们怎么回来了?还这般狼狈?”
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窃窃私语。
车队中央,陈长河“无奈”掀开车帘,露出疲惫的面容。
有相熟的乡绅上前询问,陈长河叹气道:
“途中匪患重重,寸步难行……”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路途险恶,陈家出逃失败,被迫返回!
当日下午,陈府大门重新开启,仆役们洒扫庭除,仿佛一切如常。
陈长河更亲自前往县衙拜会知县,表明陈家决定留守镇北县。
与此同时,地门关方向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听说了吗?镇妖军不但不撤,还弄来了八千石粮食!”
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对路边茶摊的老板说道,
“那妖兽材料堆得跟小山似的,韩大帅亲自盯着呢!”
茶摊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点头:“这下可好了!
我今早还看见王老五他们那群人,又往地门关方向去了,
说是镇妖军还要继续雇人干活呢!”
几个妇人围在粮店前,指着新挂出的价牌议论纷纷。
“粮价虽然比前几日涨了些,但比大户们跑的时候还是便宜不少。”
“是啊,外面不安全,陈家没跑掉,镇妖军也稳住了,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街角处,几个原本无所事事的青壮正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我刚从县衙过来,听说陈家要在城外新建什么工坊,正招人手呢!”
“真的?那得赶紧去问问,总比整天闲着强。”
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从街上驶过,车夫哼着小调,神情轻松。
路边的商铺纷纷卸下门板,重新开张营业。
孩童们的嬉笑声重新在街道上回荡,为这座边陲小城增添了几分生气。
第015章 转型交易
地门关帅帐中,气氛格外凝重。
韩平高坐主位,神色严峻。
帐内诸将分列两侧,陈长河与陈飞也在其中。
诸位,韩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前的平静只是假象。
军中粮草虽能支撑三个月,但这已是掏空镇北县所有库存的结果。
诸葛明轻抚长须,眉头紧锁:
以往都有朝廷粮队补给,如今这条线断了。
镇北县这贫瘠之地,根本养不活八千将士。
陈长河起身禀报,语气沉重:大帅,
为收购这些粮草,我陈家能动用的现钱已几乎耗尽。
如今只剩下大量低阶妖兽材料,急需变现周转。
帐内气氛顿时更加凝重。
这时,陈飞上前一步,朗声道:
晚辈有两个建议,或可解此危局。
在众将注视下,陈飞从容道来:
其一,短期之计。
立即组建商队,带着妖兽材料样品前往邻近州郡。
请大帅派精锐护送,确保交易安全。
韩平点头:此计可行。军中确有熟悉商道的老兵可担此任。
陈长河接话道:销售渠道方面,我倒是有些门路。
陈飞不禁好奇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想到家中竟与修真界有联系,
但想到能请来无极宗长老,倒也说得通。
陈飞继续道:其二,中长期之计。
我们要利用地门关独有的妖兽资源优势,
在县城设立交易市场,吸引各地商会主动前来。
他话音刚落,公孙铭便皱眉道:
三公子有所不知,低阶妖兽材料价值有限。
以军中所得,即便全部变现,恐怕也难以弥补粮草消耗。
陈飞闻言一怔,面露狐疑之色。
他一直以为妖兽材料应是稀罕物,价值不低。
但转念一想,若收益真如此可观,朝廷也不会轻易放弃镇妖军了。
帐内人多口杂,他不便多问,只得暂且压下疑问。
公孙将军说的是,陈飞从容接话,
虽然收益有限,但能补充一部分也是好的。
待锐器能够批量制造时,局面应能扭转。
韩平颔首赞同,诸将也纷纷点头。
这时诸葛明突然开口:陈公子,还有一事。
你先前提供的妖兽肉处理方法,军中试过后效果并不理想。
不知可还有其他建议?
陈飞顿时面露窘色:军师恕罪,晚辈其实从未亲眼见过妖兽肉。
先前所言都是纸上谈兵,让各位将军见笑了。
帐内一时寂静,果然如众人所料,这小子只是凭空想象。
但韩平却朗声笑道:无妨!
等锐器之事解决,本帅亲自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几千年来都没人能解决妖兽肉的问题,不必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锐器和粮草。
众将领命而去后,帐内只剩韩平与陈氏父子。
韩平这才微微一笑:三公子有何不解?现在可以问了。
陈飞连忙道:晚辈确实不解,妖兽难得,为何材料收益却如此有限?
韩平苦笑:最值钱的妖丹、利爪、皮毛等多来自中高阶妖兽。
地门关外的妖兽来自万妖灵渊,受封印所限,目前只能出来一二阶妖兽。
加之交战不比猎杀,材料多有破损,价值大打折扣。
陈飞这才恍然大悟。
离开帅帐后,陈飞对父亲道:
虽然收益有限,但我们还是要尽力而为。
请父亲立即清点库存,优先变现最有价值的材料。
陈长河点头:正当如此,为父自有安排。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陈飞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
陈飞与父亲分别后,径直回到农庄工坊。
甫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一座崭新的炼炉矗立在工坊中央,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这座炼炉约一人高,整体呈圆筒形。
用特制的耐火砖砌成,表面抹着一层粗糙的粘土涂层。
炉体两侧各开了一个观察孔,镶嵌着打磨过的云母薄片。
炉顶呈拱形,留有一个可开闭的加料口。
最显眼的是炉侧连接着两个硕大的手动风箱,
由硬木制成,用牛皮包裹密封,需要四个壮汉同时操作。
三少爷,您回来了!
铁中棠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
新炉已经按照您的设想建好,就等您验收后试炉了。
王海和李炎也围拢过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陈飞表面镇定,心中却有些发虚。
他虽然知道一些理论,但对具体细节知之甚少。
他绕着炼炉走了一圈,仔细查看每个部位。
炉体结构看起来还算牢固,密封处理得也颇为细致。
风箱的拉杆用铁箍加固过,连接处的皮绳看起来相当结实。
陈飞伸手摸了摸炉壁,耐火砖的质感还算均匀……
看起来...还不错。
陈飞勉强点头,其实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既然各位都觉得没问题,那就点火试炉吧。
铁中棠立即兴奋地喊道:点火!鼓风!
两名学徒迅速上前,从炉底的点火口投入燃着的木炭。
另外四个壮汉分成两组,开始有节奏地推拉那两个巨大的手动风箱。
呼哧——呼哧——
风箱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炉内的火势随之变旺。
透过云母观察孔,可以看到炉火从红色逐渐变成橙黄色。
温度上来了!李炎兴奋地喊道,比旧炉快得多!
陈飞心中稍安,但依旧保持谨慎:
慢慢加料,先投三成铁矿试试。
铁中棠亲自用长柄铁勺,将准备好的铁矿小心地加入坩埚中。
壮汉们更加卖力地推拉风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温度持续升高,坩埚中的矿石开始熔化,暗红色的铁水在坩埚内翻滚。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炉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炉体微微震动。
不好!经验丰富的铁中棠最先反应过来,
停风!快停风!撤出坩埚!
壮汉们急忙停下动作,学徒赶紧用长钳去夹坩埚。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炉壁一侧突然出现裂痕,
炽热的火焰和高温气体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瞬间将靠近炉壁的坩埚烤得通红。
咔嚓!
一声脆响,承受不住急剧温度变化的坩埚突然开裂,
熔融的铁水从坩埚裂缝中涌出,顺着炉壁的裂缝流淌到地面上,
发出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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