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故靠在冰冷的浴桶壁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
007的话像冰冷的毒液,一点点渗入他的脑海里。
“恶毒炮灰……天道……既定的命运轨迹?”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没错!”007用力点着它的小脑袋,翅膀扇动得更快了些,似乎想强调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其实严格来说,你不仅仅是穿越,你是‘穿书’!你穿进了一本……呃……非常流行的仙侠小说里!”它(忘了)说到“非常流行”时,语气莫名有点虚。
覃故的眉头锁得更紧,没有打断,只是用那双冷冽的丹凤眼盯着它,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007不敢卖关子,连忙一股脑倒出来:“这本书的主角,就是你那位师尊——九宸仙尊臧剑玉——即将正式收入门下的那一男一女。”
“你见过的。”
“男主叫蒋延,”007努力让自己的电子音听起来像是在介绍重要人物,“他是永劫镜渊现任妖王蒋温玉的独子!身份尊贵,天赋……嗯,比你差一点点,性格嘛……傲娇、口是心非。”
“女主叫楼听雨,”007的语调明显上扬了一点,带着点介绍“完美人物”的意味,“她是碎星城第一修仙世家——楼家——现任家主楼溯的嫡女!”
“真正的天之骄女!天资卓绝,悟性超群!而且!”它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强调重点,“长得那叫一个……”
“嗯,冰雪聪明,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总之就是完美!”
007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开始给覃故背诵剧情梗概:“两人拜入九宸仙尊座下后,不久便下山历练。一路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斩妖除魔,名声鹊起。”
“两人结伴同行,经历种种磨难考验,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渐渐互相暗生情愫。最后在大劫来临后联手拯救世界,功德圆满,一起飞升仙界,成就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
说到这激动人心的“完美结局”,007的声音都轻快起来,小翅膀扑扇得带起微风。
但随即,它的语气急转直下,观察者覃故的脸色,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语速也慢了下来:
“而你,覃故……在这本书里,你的角色定位就是恶毒炮灰。”
“前期,你想尽各种办法阻挠你师尊收他们为徒,不过没用,他们还是成了你师尊的亲传弟子,你的师弟师妹。等他们成功拜入师门后,你不安宁,各种花式作死。”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想方设法给他们使绊子,找麻烦,各种刁难,总之就是非常不友好。”
007偷偷瞄了一眼覃故,见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赶紧加快语速:“到了后期,男女主名扬天下,光芒万丈的时候,你内心的嫉妒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彻底扭曲,疯魔。”
“你会变得……呃……我读书少,宿主你自己会意。”
“宿主你更加疯狂地设计陷害他们,手段一次比一次毒辣。但是!”
007声音猛然提高,“主角光环是强大的!你的每一次陷害都会被他们一一识破、化解,你把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最后几个字,007几乎是含混不清地挤出来的:“……最终,你会在极度的怨恨和不甘中……堕入魔道。然后……被你的师尊,九宸仙尊……清理门户……一剑……斩下头颅。”
“咔嚓。”
浴桶边缘一块被覃故无意识攥紧的木头,应声裂开一道细缝。
粘稠翠绿的药液表面,映照出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丹凤眼。
隔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药液蒸发时细微的“滋”响,和007紧张得几乎停滞的扇翅声。
覃故听完007说的只觉荒谬。
人的命运……真的能被提前写好?
就像戏台上的提线木偶一样按部就班地演完吗?
那他自己呢?
在那个他为之付出生命、最终粉身碎骨的世界里,他是不是也只是某个“主角”通向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一个被“天道”或“作者”随手安排的、连名字都未必会被记住的背景板?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幻的?
既然一本“小说”能衍生出一个有血有肉、有痛苦有挣扎的小世界……那么,谁敢断言他曾经为之战斗、为之牺牲的那个世界,就不是某个更高维存在笔下衍生出的“故事”?
他创作它,她创作它……无数个由文字衍生的世界层层叠叠。
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现实”不是他人笔下的“虚构”?
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个也叫覃故的人,被所谓的“天道”安排成一个前期制造障碍、后期催化主角成长的垫脚石。
仅仅因为“剧情”需要他嫉妒成狂,他就必须堕落成魔,最终被自己最敬重、最依赖的师尊,亲手斩下头颅。
好一个精心编排的剧本。
好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谬。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和疲惫感席卷而来,覃故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连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都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007悬浮在空中,看着覃故长久地沉默。
那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一种它无法理解又深不见底的黑暗。
它等得心慌,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飞到覃故眼前,翅膀扇动的气流微弱地拂过覃故湿漉漉的睫毛。
“宿主?”007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试探,“你……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覃故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落在007那张小小的牛马脸上。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007……你说,我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我会不会……也只是哪个作者笔下的……一个小炮灰?” 问出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一种濒临疯狂的错乱感攫住了他。
“宿主你怎么会这么想?!”007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小翅膀都吓得忘了扇动,在空中僵了一下才重新扑腾起来,“你的世界当然是真实的!你经历过的痛苦、挣扎、牺牲……那都是真实的!”
“只是……只是不同的世界规则不同而已!你在这里是炮灰,不代表你曾经也是啊!”
覃故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发现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觉得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混乱不堪。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厌弃感,如同冰水般从心底最深处漫上来,淹没了所有求生的本能。
他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而决绝:“我做不了你的任务。当不了那个恶毒炮灰。你……去找别人吧。”
“啊——!!!”007瞬间爆发出尖锐刺耳,堪比土拨鼠的尖叫,在狭小的隔间里疯狂乱窜,带起一阵小旋风,“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宿主!你冷静点!冷静点听我说!”
它猛地刹停在覃故面前,翅膀急促地扇动着,努力让电子音听起来柔和、充满诱惑力:“宿主,任务其实很简单的。”
“真的!”
“你只需要按时按点、照着剧情走一遍,该阻挠的时候阻挠一下,该刁难的时候刁难一下,最后……呃……该入魔的时候入魔一下……就行了!很轻松的!走完流程,任务就完成了!”
007看着覃故毫无反应的脸,心一横,抛出了它认为最有诱惑力的筹码:“宿主!你想想你的前世!年纪轻轻就牺牲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世界吧?”
“没享受过一天安稳日子吧?”
“只要你按我说的走完剧情,任务一完成,我立刻给你申请奖励!送你回你原来的世界!”
“给你找一个顶顶好的身体——家世显赫、样貌出众、身体健康、灵魂契合度也高的那种!”
“让你重新活一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享受人生,看遍世间繁华!怎么样?这个条件够好了吧?!”
覃故靠在桶壁上,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007描绘的美好未来,像一幅色彩斑斓的虚假画卷,非但没有激起他半分向往,反而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他心中那片虚无的厌弃之地。
享受人生?看遍繁华?
在另一个同样可能是“故事”的世界里,做一个被安排好的,命运未知的“角色”?
那股冰冷的厌生之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007的“诱惑”下,如同藤蔓遇水,更加疯狂地滋长蔓延开来。
他只觉得……更累了。
覃故松开扶着浴桶的双手,靠在冰冷的浴桶壁上,浓重的疲惫和虚无包裹着他,拖拽着他向下沉沦。
他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思考,身体一点点放松,任由那翠绿色,带着苦涩气息的药液漫过下巴,漫过嘴唇,漫过鼻尖……冰冷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意识却仿佛在脱离这具沉重的躯壳。
007这下是真的慌了神,所有的“专业素养”和“诱人条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它像个被吓坏的孩子,扯着电子嗓子发出毫无章法的叫嚷:
“你到底想要什么嘛?!你说啊!!”
“我也只是个刚出厂没多久的新系统宝宝啊!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就遇到你这么难搞的宿主!我容易吗我?!”
“呜呜——”
“呜呜呜——呜呜——”
“我想回家!我要找主神!这任务我不干了!呜呜呜……”
隔间里,一个任由自己沉入药液深处寻求解脱,一个在空中哭得程序紊乱、数据流乱窜。
一人一统,都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境地。
007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拟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电子音都带上了破音。
覃故对它的噪音置若罔闻,身体完全沉入药液之下,冰冷的液体灌入耳鼻。
濒死的窒息感中,意识却仿佛穿透了水面,进入了一片朦胧的、温暖的微光里。
就在那朦胧的光晕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他深埋心底,不敢触碰,不敢回想的人。
鹄。
那个被陈昌颂揪出来,经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后,最终死在他枪下,为他获得陈昌颂信任的卧底前辈。
覃故进入贩毒集团的第一年,就被指派给了鹄。
鹄带着他,教他如何在毒窟里生存,如何在刀尖上行走,差三天鹄就带他满三年了。
他记得鹄被发现的前一晚,两人还一起喝了酒。鹄当时喝得微醺,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微胖脸上泛着红光,眼里闪烁着一种覃故当时无法理解,却觉得异常明亮的光。
鹄拍着他的肩膀,声音带着酒后的畅快:“小故啊,等这案子结了,陈昌颂那王八蛋落了网,我就回去打报告,申请调个清闲点的岗位……最好是能天天回家的那种,再不做这提心吊胆的卧底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覃故当时只是沉默地听着。
他出生就被抛弃,在福利院长大,从未体会过“家”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父母是谁。
若不是后来考入警校选择成为一名缉毒警,决定做卧底,上头派人将他从出生到读大学那几十年调查了一番后,无意找到了他的亲生母亲。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他的母亲出生在偏僻山村的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九年义务教育过后,她的父母没再让她上学,而是把她囚在家里,强迫她接客。
而覃故就是这样来的,生父不详,一出生就被他名义上的爷爷奶奶扔了,后来不知怎的流落到了福利院。
他已经不记得他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感受是什么了。
但他悄悄去看过那个女人,她结婚了,嫁给一个不嫌弃她过往的老实人,两人生了一儿一女,虽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看得出来过得很幸福。
此刻,在这濒死的幻境里,那个微胖、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片柔和的光里,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覃故怔怔地看着他,声音干涩沙哑:“鹄……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和责备:“臭小子,你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覃故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我看了,你命不该绝,这儿可不是你现在该来的。”
鹄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回去吧。”
覃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鹄却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提前开口,语气变得郑重,带着深切的嘱托:“别忘了我和你说的。等一切都结束了……多替我去看看我的家人。”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歉疚,“告诉我爸妈……我这个儿子不孝,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了,让他们……别太难过。”
“告诉我媳妇儿……她辛苦了,是我这个当丈夫的……不称职,对不起她。让她……以后遇到个真心待她好的老实人,就……改嫁了吧,别苦了自己。”
“还有我那一双儿女……”鹄的声音有些哽咽,“告诉他们……爸爸……不能陪他们去游乐园了……让他们……要懂事,听妈妈的话,别让妈妈操心……”
说完这些,鹄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看着覃故,眼神恢复了最初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鼓励:“回去吧,小故。别钻牛角尖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活着,就有希望。别再想不开了。”
温暖、宽厚、带着厚厚枪茧和劳作痕迹的大手,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推了覃故一把。
就在覃故感觉自己要被彻底溺毙的瞬间——
现实世界,隔间里。
沉在桶底的覃故被一股柔的力量托起,“哗啦”一声破开粘稠的药液。
几乎同时,一股温暖、精纯、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暖流,如雨后甘霖涌入他冰冷枯竭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濒死的窒息感,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覃故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如雾霭般朦胧的蓝色纱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冷幽的梅花香气,很熟悉——那是师尊臧剑玉身上惯有的味道。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意识逐渐回笼。
“007,你还在吗?”覃故尝试在脑海中呼唤。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试探:“007?”
依旧没有动静。
覃故沉默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再次于心中发问,这次带着明确的交易意味:“007,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我按照你说的走完剧情,你真的能完成我一个心愿吗?”
这一次,脑海里终于传来微弱的回应,带着电流不稳的“嗞嗞”声:【我们恶毒炮灰系统……从不食言。】
那个声音似乎努力维持着稳定,强调道:【只要你按我要求的去做,一丝不苟地走完所有剧情,任务完成后,不管你提什么条件……哪怕你想做皇帝,我都能帮你做到!】
覃故的目光沉静如水,提出了核心问题:“哪怕我要时光倒流,要已死之人死而复生……这些,也可以吗?”
007似乎被问住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随即,它的牛马形态化形而出,悬浮在覃故眼前。
它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用前蹄拍了拍(尽管那里空无一物),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那当然肯定可以!我007做不到的,还有我们无所不能的主神大人呢!复活个人算什么难事!】
覃故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和不信任:“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空口无凭。”
见覃故还是质疑,007彻底急了。
它在空中焦躁地转了几圈,忽然灵光一闪,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它飞到覃故面前,张开口,一团柔和的光芒从它体内溢出,缓缓凝聚成一条七彩琉璃般的手链。
手链由八颗浑圆的珠子串成,流光溢彩,唯独其中一颗颜色灰暗,显得格格不入,黯淡无光。
【这是我的核心本源所化……】007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任务完成,你提出的条件我没有做到,你就毁了这条手链,或者……毁掉那颗灰色的珠子。这样,我就会彻底消亡,核心崩解。】
它的小眼睛紧紧盯着覃故,【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我把命押给你了!】
覃故心中一震。他确实想得到007的保证,最好是能掌控某种对它至关重要的东西作为抵押。
但他万万没想到,007抵押的竟然是它的“生命”核心。
看着那条流光溢彩却又带着致命灰暗的手链,他沉默了。
007见他迟迟不接,急得差点在空中跺脚(如果它有脚的话),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不戴呀?!我都把命交给你了!】
覃故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串冰凉的手链。
他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臧剑玉赐给他的那枚纳戒之中。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戴上。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空中紧张兮兮的小牛马,声音平静地宣告,“我答应你,做你的宿主,配合你走剧情。”
【真的?!】007的电子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狂喜。
它高兴得在空中疯狂转圈,发出无声的尖叫,小小的翅膀扇出了残影,整个身体都洋溢着“得救了”的兴奋光芒。
就在这时——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覃故反应极快,眼神一凛,闪电般伸手,一把将还在半空中乐得忘乎所以的007抓住,迅速塞进自己胸前的衣襟里,并快速抚平褶皱。
转头,目光投向门口。
臧剑玉单手托着一个放着青瓷药碗的托盘,另一只手习惯性地负在身后,缓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衣料上以极细的金线勾勒出清雅的玉兰花纹,行走间衣袂微动,飘逸出尘。
他将托盘轻轻放在床榻边的矮桌上,在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将微凉的指尖轻点在覃故的额间,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探查着他的状况。
那双清冷的银色眼眸低垂,目光落在覃故脸上,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可还有何处不适?”
覃故收敛心神,垂下眼睫,恭敬地回答:“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已无大碍。”
臧剑玉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银眸深处似乎翻涌过一些覃故无法理解的、深沉难辨的东西。
他收回手,端起矮桌上的青瓷药碗,语气依旧平淡,却比刚才似乎柔和了一丝:“既已醒了,便起来将药喝了。”
那碗中深褐色的药液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苦味。
覃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推脱:“师尊,弟子……想稍后再喝。”
臧剑玉端着药碗,眉宇间的清冷似乎融化了一点点:“许栩特意交代,此药需趁热服用方能发挥最佳药效。”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也知你最是怕苦,特意给你备下了你素日爱吃的蜜饯。”
说着,他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同样质地的青色雕花小罐,放在矮桌上,打开盖子。
一股清甜馥郁、带着梅花冷香的甜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罐子里晶莹剔透的梅花蜜饯泛着诱人的光泽。
躺在床上的覃故闻到这股甜香,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悄悄咽了口唾沫。
但他立刻想到衣襟里还藏着个活物——007!他一坐起来,衣襟一动,那小东西不就暴露了?
【宿主,别担心,我能藏好。】就在覃故紧张之际,007微弱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覃故被这突然的传音惊得心头一跳,额角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随即他才反应过来是意念交流。
他不动声色地用手快速按了按刚才鼓起一小块的胸口位置——此刻那里已经恢复平坦,丝毫感觉不到异物。
他暗自松了口气。
臧剑玉见他抬手按胸口,银眸微凝,问道:“可是胸口仍有痛楚?”
覃故连忙摇头:“没有,师尊。”
臧剑玉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不再追问,只是将药碗往前递了递,语气不容置喙:“既无不适,便尽快趁热将药喝了。”
最后的顾虑消除,覃故不再犹豫。
他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身,伸手接过了臧剑玉递来的那碗散发着浓烈苦涩气息的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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