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应元那张白净面皮在宫门阴影里泛着青气,二十名东厂番子雁翅排开,将御道堵得水泄不通。沈砚秋捏着袖中尚方宝剑的冰凉剑柄,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笑意:“崔公公这般阵仗,不知九千岁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崔应元尖细的嗓音像钝刀刮过青石,“九千岁听说沈大人晋了督师,特命咱家送来贺仪——”他击掌三声,八名小太监抬着四口红木箱上前,箱盖掀开时金光灼目,竟是满满当当的金元宝,“另有三十二名美婢已在贵府候着,都是九千岁精心调教的扬州瘦马。”
沈砚秋目光扫过箱底若隐若现的东厂标记,忽然朗声大笑:“本官记得洪武爷定过规矩,边将私受馈赠超十两者,视同谋逆!”他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剑锋在日光下划出寒芒,“崔公公是要本官当着诸位同僚的面,试剑否?”
恰在此时,徐光启带着几位翰林院官员步出宫门。老尚书抚须叹道:“魏公公如此厚赠,莫非是想让天下人以为,辽东督师之位是九千岁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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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的檀香还没散尽,崇祯看着锦衣卫呈上的密报,指尖在“三十二美婢”四字上重重一敲。侍立一旁的王承恩连忙躬身:“皇爷,魏公公也是体恤沈大人至今未娶……”
“体恤?”崇祯冷笑,“他前脚刚在朝堂上构陷沈砚秋,后脚就送去金银美人,当朕是瞎子不成!”他抓起朱笔在诏书上疾书,墨点飞溅处,“漕运改归锦衣卫直辖”八字森然如铁画。
与此同时,钱谦益府中正乱作一团。管家捧着被退回的礼单颤声道:“老爷,沈府管家说……说您送的翡翠白菜够边军吃三年饱饭,他们不敢收。”
“他敢!”钱谦益砸碎手中的定窑茶盏,碎片溅到跪在地上的钱秉益脸上,“都是你这孽障惹的祸!现在漕运的肥差丢了,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窗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如雷,一队锦衣卫勒马门前。带队的千户展开黄绢:“奉旨查抄通敌案涉案漕船,请钱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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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秋回到督师府时,暮色已染透檐角。他看也没看院子里哭哭啼啼的扬州美婢,径直对秦玉容道:“把这些人和箱子原样送回东厂,就说本官即将返辽,带不动这些累赘。”
苏清鸢从廊下转出,递来刚整理的名单:“涉事漕商十七家已查抄完毕,共得粮八万石、银三十万两。按您的意思,这些都会充作辽东军饷。”
“不够。”沈砚秋指尖点在名单某个名字上,“赵德柱招供的那个漕运总督,你们漏了。”
庭院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个绿衣美婢正慌慌张张收拾碎瓷片——那姿势分明是练家子的下盘。秦玉容按刀欲上前,却被沈砚秋抬手拦住。
“告诉九千岁。”沈砚秋声音不大,却让那美婢僵在原地,“本官三日后返辽,若他真想‘犒军’,不如把克扣的三十万石军粮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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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漫过重檐时,魏忠贤在私邸摔了第二只玉如意。崔应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沈砚秋不仅退回所有贺礼,还当着百官的面说……说九千岁若真有心,该把先帝年间克扣的辽饷都补上。”
“好个沈砚秋!”魏忠贤抓起案上密信撕得粉碎,“他真以为抱紧皇上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他忽又阴阴一笑,“皇太极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后金使者说,只要九千岁能拖住沈砚秋回辽的脚步,他们愿以辽东三城相谢。”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魏忠贤眼中幽光浮动:“去把咱们在宁远的那步暗棋动一动。记住,要等沈砚秋快到山海关时再动手——”
更鼓声穿过重重宫墙。沈砚秋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辽东方向渐起的星子,对身后众人道:“收拾行装吧,真正的硬仗要来了。”
秦玉容按着刀柄咧嘴一笑:“早就等不及了。”苏清鸢默默将一叠辽东军报塞进行囊最里层,窗外忽然掠过信鸽扑棱棱的振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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