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被那几名伙计粗鲁地拖拽至后院柴房,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扔在干草堆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一名年轻伙计临走前,回头瞥了一眼林远清俊的侧脸,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唉,这小哥生得这般模样,真是可惜了。”
“少废话!快走!”
另一人急忙催促,柴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待脚步声远去,林远睁开双眼,眸光清亮,哪有一丝迷晕的迹象?他心中飞速盘算:这黑店掌柜,究竟是为财绑票,还是另有图谋?
约莫一刻钟后,一阵细碎而迟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远立刻恢复原状,甚至故意吐出一点舌头,装作不省人事。
“吱呀——”
柴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挪了进来。当她的目光落在林远脸上时,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巨大的愧疚和悲伤淹没。
她蹲下身,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林远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柔美却满是绝望:
“好,好俊俏的公子,我,我不能害了你。”
善良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开始手忙脚乱地替林远解开绳索。就在这时,柴房门“嘭”的一声被猛地踹开!掌柜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
“死丫头!好不容易逮着个品相这么好的,你竟敢放跑他!”
“爹!我们不能害人啊!”
女子带着哭腔哀求。
“哼!由不得你!你这赔钱货,留在家里嫁不出去,老子没把你卖进窑子就算仁慈了!”
掌柜恶狠狠地骂完,再次将门摔上,并从外面锁死。
女子的哭泣声在狭小的柴房里无助地回荡。她绝望地抹着眼泪,颤抖着手,开始解林远的衣带,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对不住,公子,若我再不能成婚,爹爹真会把我卖去那种地方,你娶了我吧,我愿为你当牛做马一辈子,呜呜呜。”
女子颤抖的手正要触及林远的裤带,却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按住。
“姑娘,何至于此?”
她惊愕抬头,只见林远不知何时已然坐起,绑在他右腕上的绳索竟连带着一小截木桩,被硬生生从地面拔起!
“公子!我,我,”
女子吓得语无伦次,泪珠滚落。
“莫慌,慢慢说。”
林远语气平和,并指如刀,指尖划过,手腕、脚踝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如同切腐木般轻松。
此刻,林远才得以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她体态端庄,若非额头至左眉处有一道狰狞伤疤破坏了面容,本应是个清秀佳人。
“公子,你为何能轻易断绳?”
“习武之人,些许粗绳算不得什么。”
林远目光柔和,
“那掌柜,当真是你生父?”
“嗯。”
女子闻言,泪水更是决堤。
“他为何待你如此刻薄?”
“他,他本就是乡里有名的泼皮。”
女子抽噎着诉说,
“我三岁时,他失手打死了我娘,便带着我逃到这易州城。那时兵荒马乱,官府也无人追究,后来,他趁战乱杀了附近几户人家,用抢来的钱财盘下这客栈。”
林远闻言,眼神渐冷,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刘海,凝视那道伤疤:
“这,也是他所为?”
“是,就因这道疤,无人愿娶我。他骂我是赔钱货,想赶紧把我嫁出去,又怕收不到彩礼,见公子气度不凡,便想让我,
若公子出得起高价,他便让我跟你走;若给得少,他便要去官府告你强暴,再把我卖入,卖入窑子。”
“虎毒尚不食子!”
林远胸中怒气翻涌,
“此等人渣,留之何用!”
“公子,你快走吧!”
女子反而急切催促,
“易州离燕云十六州近,近来不太平,官兵常来常往,我爹他,真会害死你的!”
林远却忽然笑了。这等惨事,在这乱世绝非孤例,只怕世人早已司空见惯。可他既然遇上,就非要管上一管。不过,眼下还需隐藏身份,好好陪这掌柜,玩一玩。
“别怕。”
他温声安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狗儿。”
“这算什么名字?”
林远眉头微蹙,
“姓什么?”
“姓,姓田。”
“嗯,我为你取个新名可好?”
林远略一沉吟,
“叫‘田雨馨’,如何?如雨后的馨香,迎来新生。”
“田雨馨。”
女子喃喃念着,眼中第一次有了光彩,
“这名字真好听,谢谢公子!”
第二日清晨,林远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柴房走出,果然看见掌柜早已守在门外,脸上堆着谄媚而急切的笑容。
“后生,昨晚,休息得可好?”
“柴房硬板床,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嘛,呵呵,这个姑娘,很不错。”
林远回道,顺手从墙角捡起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活脱脱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抬脚就要往外走。
掌柜急忙拦住,搓着手道:
“哎哎,别急着走啊!你既已破了小女的身子,这,总得给个说法,娶了她才是正理。”
林远故作惊讶,耍赖道:
“你胡说什么?昨晚我醉得不省人事,能有啥印象?”
“嘿!你刚才不还夸她很不错吗?”
掌柜的音调拔高。
“我说的是柴草润!关你女儿什么事?”
林远装作不耐烦,一把推开掌柜就要硬闯。
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厉声道: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二十两银子,人你带走!少一个子儿,咱们官府见!”
林远立刻跳脚,比划着大骂:
“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就这个价!我养大个女儿容易吗?三十两!”
掌柜的竟坐地起价。
“我呸!我哪来三十两!”
“哼,看你小子细皮嫩肉,穿戴讲究,不像穷人家出身!赶紧给家里写信要钱!”
掌柜的语带威胁。林远怒气冲冲地揪住掌柜的衣领,这时,几个彪形伙计立刻围了上来,捏着拳头,面色不善。
“我,我拿不出三十两。”
林远松开手,语气似乎软了下来。
“拿不出?那就衙门里说话!”
掌柜的冷笑一声,志在必得。
易州官坊大堂之上,林远被衙役押着。堂上坐着个帽檐都歪了的刺史,他眯着眼听完身边衙役的低声禀报,也不问缘由,惊堂木随手一拍: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呃,深夜行凶,强暴民女!本官判你赔偿田掌柜五十两银子,即刻押入大牢候审!”
“我靠!”
林远直接叫出声,
“审都不审就直接判?你这官当得也太容易了吧!”
“额。”
老刺史被噎了一下,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勉强道:
“那就审一审。堂下何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啊?”
“渝州人氏,姓林,名义。”
“渝州?千里迢迢来易州作甚?”
“来做点小生意,结果赔了个底掉。”
“哦,”
老刺史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又是一拍惊堂木,
“好!押入大牢!”
…
阴暗潮湿的易州大牢,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林远被粗暴地推搡进来,几个得了吩咐的狱卒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狞笑。
“小子,到了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为首的狱卒头子一口浓痰啐在林远脸上,随后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腹部。
林远闷哼一声,蜷缩着倒下,看似痛苦不堪。
“妈的,穿得人模狗样,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儿,结果是个穷酸货!”
另一个狱卒一脚踹在林远背上,
“田掌柜说了,好好‘照顾’你!”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林远抱着头,任凭他们殴打辱骂,衣衫被撕破,脸上沾满污秽,显得狼狈不堪。他始终低着头,仿佛认命般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与此同时,客栈后院。
“废物!全是废物!”
田老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地哭泣的田雨馨破口大骂,
“原以为钓到条大鱼,结果是个死王八蛋在这里装有钱人,还有你!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
“爹!求求你放过林公子吧,他是好人。”
田雨馨泪如雨下。
“好人?好人顶个屁用!”
田老四面目狰狞,
“既然榨不出油水,你这赔钱货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怡红院的王妈妈就在外面,你今天就给老子接客去!”
田雨馨脸色惨白,眼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心如死灰。
就在田老四粗暴地拽着田雨馨的头发,要将她拖出去时,
“轰!!!”
客栈厚重的大门连同门框,竟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得粉碎!木屑纷飞如雨!
烟尘未散,一道道身披玄黑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迈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步伐涌入客栈!
为首者,正是易州锦衣卫指挥使,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后院方向。强大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田老四和等候的龟公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如同木雕。
指挥使根本无视这些蝼蚁,声如寒冰,响彻整个客栈:
“搜!一寸一寸地搜!确保殿下毫发无伤!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命令一下,精锐的锦衣卫如同黑色潮水般行动,效率极高,瞬间控制所有通道。
牢房内,狱卒头子还在得意地踩着林远的手背:“小子,叫爷爷!叫爷爷就少打你几下。”
突然!
“砰!”
牢房那厚重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进来,绣春刀瞬间出鞘,寒光一闪,刚才还嚣张无比的狱卒头子甚至没反应过来,手臂已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溅!
其他狱卒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田老四和老刺史被狼狈的押来,还搞不清楚状况。
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目光中,指挥使快步踏入这污秽之地,无视地上的断臂和惨叫,径直走到刚刚缓缓站起身的林远面前。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这位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竟“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以头触地,用无比惶恐、无比恭敬的声音高喊:
“卑职救驾来迟!令秦王殿下受此奇耻大辱!卑职万死难赎其罪!!”
“秦,秦王殿下?!”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狭小的牢房里炸响!
田老四、昏官刺史、断臂的狱卒、所有帮凶,全都如遭雷击,面无人色,瘫软如泥,裤裆里瞬间湿了一片!
刚才那些肆意侮辱秦王的狱卒,此刻已是浑身颤抖,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田雨馨也惊呆了,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擦去脸上污血,瞬间从“落魄商人”变回睥睨天下霸主的男人。
林远缓缓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襟,尽管形象狼狈,但那通天的气势已让所有人不敢直视。他目光冰冷地扫过瘫倒在地的众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田老四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世道如此,真是可悲,亲女儿尚且如此对待,令人唏嘘。”
易州锦衣卫指挥使单膝跪地,头颅深埋,声音因极度惶恐而微微发颤:
“殿下,这些冒犯天威的蝼蚁,该如何处置?”
林远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瘫软如泥的众人,语气平静得令人胆寒:
“此地虽是新唐疆土,按律不当由本王越俎代庖。不过,”
他话音微顿,如同最终审判,
“都杀了吧。”
“殿下饶命!饶命啊!!小人瞎了狗眼!!”
田老四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血肉模糊,全身抖若筛糠。
林远甚至未曾正眼看他,只是意念微动,一股无形却狂暴至极的真气已如怒涛般席卷而过!
“嘭——!”
一声闷响,田老四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便在那无可抗拒的力量下炸成一团血雾肉泥,腥臭之气瞬间弥漫整个牢房!
“我滴亲娘哎!!!”
那昏聩刺史目睹此景,双眼翻白,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昏死过去。其他人更是屎尿齐流,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林远却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面无表情地踏出牢门,鞋底踩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轻微声响。他看向呆立原地、面无人色的田雨馨。
“田雨馨。”
“殿,殿下,”
女孩吓得几乎无法呼吸,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红白之物,强烈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随孤走。”
林远的语气不容置疑,
“到了长安,给你寻个正经营生,重新活过。”
“是,是,”
田雨馨声音细若蚊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踉跄着跟上那道身影。
那一日,易州城内腥风血雨。从阴暗的大牢到腐朽的官坊,锦衣卫所向披靡,将易州官坊连根拔起,杀得片甲不留。事后,所有参与的锦衣卫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隐入暗处,以防被赶来的军队围剿。
……
数日后,一条清澈的河边。田雨馨挽起袖子,卖力地搓洗着衣物,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
“殿下,我听说长安是天下最好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慈眉善目,家家户户都不愁吃穿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林远将身体浸在清凉的河水中,闻言失笑:
“不过是比别处稍显太平罢了,哪有传说的那么浮夸。”
“殿下,我还听说王府里需要很多下人伺候,我去了长安,能进王府做事吗?我什么活都能干,洗衣做饭都行的!”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林远仰头,任由水流拂过面颊:
“这事我说了不算。到了长安,你得先见过一位,女帝才行。”
“哦。”
田雨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认真地搓洗手中那套普通的粗布衣。在她眼里,这却是世上最尊贵的衣裳。
林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眉头微蹙,目光变得深沉。
这天下,还有多少如易州这般藏污纳垢之地?还有多少田雨馨这样的苦命人,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受尽欺凌?
他心中叹息。
幸而,李茂贞、孟知祥,皆是既有护民之心,亦有雷霆手段的雄主,才让秦、岐、蜀三地百姓得以安居。可这所谓的新唐,真是从根子上烂透了。但愿张子凡能顶着李嗣源的名义,好生整顿一番吧。
他的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是洛阳所在:
张子凡啊张子凡,你借石敬瑭之力才与洛阳朝臣、各地藩王取得联系,被架空权势是迟早的事。不过,以你的才智,应当有办法让他们最终臣服吧。
河水静静流淌,带着林远的思绪飘向远方纷乱的政局,也载着一个平凡女子对长安的朴素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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