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桶房内,臭气熏天。
老太监跪在青石板上,嶙峋的膝盖早已磨出血痂。一双手浸泡在发黑发臭的污水里,指甲缝里渗着血丝。
每刷洗一个恭桶,他都要费力地直起腰,将沉重的木桶举到齐胸高的水槽边。
这个动作让他肋间的旧伤撕裂般地疼——那是前日监工太监用棍子打的。
老不死的,手脚麻利点!门外两个值守的小太监翘着腿坐在台阶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尖声催促,这一车的恭桶天黑前都得送去各宫,耽误了时辰,剥了你的皮!
老太监不敢抬头,只闷声应道:是、是……奴才这就快些。
正午的日头最毒时,一个小太监拎着个破陶碗晃进来。碗里盛着些看不出颜色的糊状物,上面漂着几只死苍蝇。
喏,赏你的。小太监故意手一歪,滚烫的糊粥泼在老太监手背上。
老太监猛地缩手,却不敢呼痛。他颤巍巍地捧起碗,混着污水将食物咽下去。馊臭的味道冲得他干呕,可吐出来的东西又被他用手接住,重新塞回嘴里。
真恶心。小太监嫌恶地退后两步,突然抡起手中的柳条,狠狠抽在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
吃完了就赶紧干活!另一个小太监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水桶,污水溅了老太监一身,叫你要多管闲事,叫你在陛下面前充英雄,打乱了主子的计划,活该你在这儿刷一辈子恭桶!
老太监低着头,不敢反驳,只默默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污水,又继续蹲下去刷洗。
啪——
一鞭子突然抽在他背上,老太监疼得浑身一颤,痛苦地呻吟求饶:“行行好吧,各位爷,老奴年纪大了,身子实在干不快了!”。
装什么可怜?小太监冷笑,你以为替那些宫女太监出头人家就会记住你,瞧瞧,人家现在拿着百两金吃香的喝辣的,谁还记得你这个刷恭桶的老废物?
老太监仍旧不吭声,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浑浊的泪混着汗水滴进污水里,消失不见。
老不死的!监工太监抄起鞭子又要打,却听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树影里站着两个素衣女子,为首的正用绣帕掩着口鼻。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衣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幽深的眼眸。
这位公公,谢天歌轻声问道,可会养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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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歌领着老太监慢悠悠地穿过宫道,步履从容,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浑身恶臭的罪奴,而是什么体面的随从。
老太监赵福来佝偻着背,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污渍,每走一步都带着恭桶房特有的腥臊味。路过的宫人纷纷掩鼻避让,眼中满是嫌恶与惊诧。
那不是司苑局的赵福来吗?一名宫女躲在廊柱后小声嘀咕,听说他得罪了贤妃娘娘,被发配去洗恭桶了。
嘘——身旁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袖子,偷瞄着前方那道素净的身影,那是景华宫偏殿的谢采女,听说她宫里还缺个太监……
“不会是要赵福来去吧!”
“这浑身恶臭的,贤妃娘娘最是体面,怎么会允许他进景华宫。”
老太监听见议论,头垂得更低了,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生怕身上的臭味冲撞了前面的贵人。
谢天歌却似浑然不觉,步履轻盈如闲庭信步。她甚至时不时停下,指着路边的花草对阿莹说笑几句。
小姐……阿莹小声道,要不奴婢先带赵公公去换身衣裳?
去哪儿换?谢天歌捏了捏阿莹的脸蛋,自然是要回景华宫换了。
阿莹摸了摸红扑扑的脸,又小声附耳道:“小姐,按你以前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个值守的小太监的。”
“以前?”谢天歌笑道:“以前我揍皇子公主一顿都没事。”
阿莹:“可小姐也不该把太皇太后赏的首饰给那两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们也配……”
谢天歌却调皮道:“你以为我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等着吧,贤妃自然会收拾他们。”
转过一道宫墙,景华宫的正门已近在眼前。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一群手持棍棒的太监突然从两侧涌出,横挡在宫门前。
为首的管事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谢采女,贤妃娘娘有令,秽污之人不得入景华宫,以免冲撞了主子们的运势。
老太监浑身一颤,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谢天歌却伸手一拦,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那依你看,我们三个谁是秽污之人
管事太监道:“自然是采女身后这位恭桶房的公公。”
他原本在司苑局当差。谢天歌忽然一笑,‘伺候的是宫里的花花草草,本应“流芳百世”,不想说被人刻意换了个差事便成了秽污之人了,哪有这个道理’”
管事太监道:“奴才就是奴才,身有恶臭,不得入景华宫。”
谢天歌眼神伶俐,威不可挡:“他是奴才,但他是我的奴才。”
管事太监笑道:“谢采女住分殿,贤妃娘娘是一宫之主,贤妃娘娘不同意,谁也不许进这景华宫。”
谢天歌从袖中掏出一块金令,在阳光下晃了晃,太皇太后赐的金令在此,今日他便大摇大摆的从景华宫的正门进去。
管事太监脸色一变,还未及反应,谢天歌已抬脚向前。那群持棍太监面面相觑,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老太监呆立原地,浑浊的老眼里蓄满了泪。
愣着做什么?谢天歌回头,眉眼弯弯,赵公公,我家的蚕还等着人伺候呢。
阿莹赶紧搀住老太监的胳膊,小声道:快跟上小姐。
三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了景华宫的大门。
“快……快去禀告贤妃娘娘……”一群太监捂着口鼻,慌乱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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